夏天的傍晚,我走出地铁口,穿过一片高楼之间狭窄的阴影。一抹惨淡的晚霞,挂在楼顶一角;黑压压的乌云,从另一边卷过来。狂烈的干热气浪,吸尽了国槐、青杨、元宝枫树干内储存的水分,树叶一片片软软地耷拉下来,好像被抽去了经脉。行道树上热衷于发表意见的蝉,集体沉默寂静无声。它们究竟是呼吸暂停,还是睡着了?无法确定。 正是高峰时段,马路上车流蠕动,却仍然让人觉得城市空空荡荡。蒸腾的热气里,潜藏
您是怎么找到我的?怎么会想起打听那块地?还有谁记得它? 怎么说呢,要是没有它,我也许能得到更多,因为不断获得变成别的什么人,我说不好,您懂我的意思吧?可我现在得到了我想要的,哦,这么说不对,那块地让我变成了我自己。 这座城市一直在卖地,37年了,它卖掉了多少?人们在那些卖出的土地上盖起住宅、商圈、学校、医院和公园。孩子们在那儿出生、长大、接受教育、学会打领带、去写字楼上班并且恋
路过监狱前面的车站时,苏牧看到一个刑满释放的犯人。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蹲在不锈钢候车凳上,像个落单的猿猴,衣服洗得发白,顶着刺猬头,皱着眉在抽烟。一个行李袋软塌塌扔在旁边,像他被丢弃在监狱里的时光。 苏牧停下车,摇下车窗。那男人认识苏牧,立刻条件反射似的,跳下凳子,拿香烟的手放在了背后。“管教好!” “没人来接?” 刺猬头点了点头。 “上车吧。”苏牧回市区,正好路过长途汽车站。此前,苏牧也经
1 将 会下雨一周,预报上是这么显示的,今天是第三天。我和平时一样在中午起床,想着怎么打发时间,想出玩拼图的办法。一千五百片,迪士尼主题的,几十个小时候和我挺熟,大了基本忘却的卡通形象言笑晏晏,齐聚一堂,拼这个,怎么也得两天。雷声轰隆着,李旭东突然回家,穿件洗懈松了的POLO衫,配西裤,站在玄关脱鞋。他问我吃饭没有,自问自答,说他也没吃。不,吃过了,但可能别人吃得比较多,他喝得多。李旭东中午也
献给不存在的曹丽萍 “南海有个帝王叫儵,北海有个帝王叫忽,中央的帝王叫浑沌。”三根钉子楔进一桌酒席,杯中酒水轻轻晃动,抽烟的点上了火,闷头喝海参羹汤的放下了碗。底下早有人看破,小声叨一句,说的是《庄子》。朱文开只当未闻,继续讲他的故事。 “儵和忽常常去浑沌家中坐席,就像我们今天这样。浑沌心善,每次都张罗鲍参翅肚、金浆玉醴,供朋友尽兴而返。儵和忽身份尊贵,受人款待,心怀感激,自然也想为浑沌做些事
1 下了高铁,她和黎艳打了辆黑车。黎艳告诉司机导航到第五中学那个路口就可以了,大概是到了第五中学离阿芳的家就不远了,很明显车是不能直接开到她家门口的。 她从上车开始就什么话都没说。决定去看阿芳其实也是她的主意,可是她连个电话都没有提前给阿芳打过,她只是突发奇想告诉黎艳,我们去看看阿芳吧,黎艳给阿芳打了电话,两个人就成行了。她看着窗外,车子在城外的道路上朝阿芳家所在的县城行驶,沿路空置的烂尾楼
观星指南 航船在白令海峡抛锚,十多天里, 我们在这片狭窄的水域逗留。左侧 是冰原绵延的阿拉斯加,右侧是驯鹿遍地 的楚科奇岛。八十海里,极光每晚从 同一个方向越过桅杆,落入犄角相抵的 鹿群。当然,一切都源自想象,但 浩瀚深空下的孤轮仍有不可遏止的触角 我们的目的地是杳无人迹的极北之洋,一条 划分陆地与星空的界线。因为寒冷, 大熊座投下的光束始终停留在它的冰层 我们绕海而来,逗留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我有一年多时间没有回乡了。趁着暑热中短暂的平静,带小孩回家住上一旬。 甫一回来,头一夜凌晨为鸡声唤醒,“咯喔喔——”在深夜模糊而脆弱的困倦中,洪亮而略带悲哀的声音从窗外响起,和着远处别人家的鸡声,一声接着一声,这才发现,原来是爸爸又养了一二十只鸡。其实一回来我就看见它们,只是那时还没有想起鸡叫这件事,这时且意识到有好几只公鸡,鸡笼就摆在我房间正对着的场基上,是以听得这样真切。
古旧的盘扣,千转百结地隆起,系在黄土的伤口上。 1 女婴两岁,光着脚,腮边垂着奶渍,眼里闪着迷惘和无知,注视着未知的世界。 仰头的一瞬间,她发现了一样新事物。然后,她朝着她的新发现──堂屋正墙上的黑边相框──脱口大喊道:娃娃……娃娃…… 祖母踮着小脚跑过来,紧张地指着相框里的照片说:叫太爷……叫太爷……这是你太爷…… 女婴才不管呢,胖手拍打着椅子,小腿一闪一闪,继续开心地大喊:娃娃……
何平(评论家):这次的议题是“一种出版,一种思想”,灵感来自好几年前我给海豚出版社俞晓群先生写的一篇书评。书评的题目叫《出版史即思想史》,是对于中国近现代的思想文化和出版关系的观察。晚清以降,中国社会结构发生革命性的变化,随之而来的是以梁启超为代表的一批先觉者办刊,出报纸,搞出版,通过报刊和图书来传播现代思想。“五四”新文化运动和文学革命,同样离不开报刊和图书。一定意义上,正是出版给“五四”青年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