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登陆的这场台风,菲律宾给它起的名字,叫作木棉。可是,这名字冒犯了老挝的一个少数民族,音译过去,恰好与他们膜拜的一位神灵同名,因此,老挝气象局打破惯例,自行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作鲇鱼,意思是,这场台风,就像河底的鲇鱼,以淤泥、腐殖和小鱼小虾为食,是不洁和令人厌弃的。不用说,于慧的新婚丈夫,老欧,喜欢第一个名字——木棉,想当年,释迦牟尼在灵鹫山说法,又拈花示众,众皆默然,唯有迦叶尊者
1 百合问紫薇:“西番莲说自己是处女,你信么?” 紫薇说:“我信。为什么不信呢?” 百合问:“你为什么信?” 紫薇笑了笑,说:“没有理由不信。第一我不是大夫,第二我不是男人。” 百合说:“芙蓉就不信,你信不信芙蓉不信?” 紫薇又笑,说:“我不信芙蓉不信。芙蓉如果不信,就是吃饱了撑的。” 她们四个,芙蓉与西番莲关系好,她们先认识。然后,西番莲认识了紫薇,芙蓉认识了百合
1 那天,我站在家门口一副没心没肺追鸡跑的样子,吸引了这一带有名的“二流子”阿布的注意。他远远地朝我吹了个口哨,喊道:“你家里有石头吗?” “啥石头?”我傻乎乎地问他。 他笑了:“你装什么装啊,艾山造的假玉石都卖到‘口里(内地)’去了,生意好得很。” 艾山?在当地,可是很少有人这么认真地说出我二哥的名字。我吃惊地看着他——艾山做假玉石?这个“二流子”除了整天闲逛,竟然也学会做生意了,做假
眼见着进了腊八,各家都动了起来。讨债的、扫尘的、做油泡豆腐的,整日忙个不休,便是那花鼓戏班子,也铆足了劲在公园里排练,要在新年里挨着各商店唱下去,好赚它一笔。什么也不准备的,大概只有成天在公园里瞎逛的老头了。这老头有他的哲学:过年就是过日,过日就是过年,活一天是一天,苦哈哈准备那年糕、油豆腐、麻糍,又吃不下多少,可不是闲得慌吗?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在公园里多凑凑呢。 老头还有个宝贝,随手携着的,走
1 罗道生年轻时在南宁体校打水球,他带去的家当总会隔三岔五地莫名少掉:腊肠、袜子、手套……去了两个月不到,东西快丢光了。他跑去跟教练汇报,说队里出了个惯偷。教练桂林人,听完双手一摊,说没办法,谁都在丢,谁都在喊,可能不止一个贼吧,或者说,贼喊抓贼。见上头推事,罗道生大为窝火,决定自行查个明白。观察数日后,他认为玉林人很可疑,到得早,回得晚,每天训练结束,摸到最后才肯走。他挑了个周五,候在更衣室
1 手机普及以后,座机仍然存在了一段时间,作为一无所用的摆设被置于每家每户的客厅里,放在茶几、电视机柜或者鞋柜上。黄子平家也不例外,书架上放了一部老旧的电话,背后是排列整齐的成套精装版图书。小傅在电话机上盖了一块扎染手帕,以防落灰。 这天,黄子平坐在沙发上校对书稿,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黄子平吃了一惊,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拿起听筒,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是黄子平家吗?我找黄子平。”
王一平回到档案室,刚刚坐定,电话响了,是局长打来的,要他手头工作结束后,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 搁下电话,王一平根本没去想电话的事情,先喝水,一直喝到打嗝,往椅背上一靠,摇摇头,摸摸肚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才舒服。 这一下午! 一周前,家住东园新村121-101的夏伯海和他的妻子,被人杀死在家中。这夏伯海在县城,也算是个名人,都叫他夏瞎子,也有人叫他夏半仙。今年七十多岁,无儿无女,打卦算命一
我大学毕业前,我爸给自己找了个新伴儿。他和我妈离婚近十年,照理说,是该找一个。我见过那女人,比较时髦,烫着一头大波浪,吃过一顿饭,就没再联系了。毕业后,我没急着回老家,我爸问我为什么。我说想靠自己的能力,找找工作。我爸说,回家也能找。我说,读了四年书,在这儿人脉足。其实全是冠冕堂皇的扯淡,我哪有什么人脉,想到一旦回家难免要面对那个半路组建的新家,尴尬自不必说,让我觉得对不起我妈。 我在距离学校六
最初,它是在作画领域展露了可怕的头角,直接改变了作画工业的运作逻辑。人们不再亲自拿起画笔,只需要输入恰当的关键词,再从它自动生成的图片库中选取那张最满意的,就能满足一切商业或艺术的需求。经过无数次的迭代与算法更新,它现在已经得心应手,对抽象概念的艺术表达也不在话下。去年在墨尔本世界拍卖大会上的镇馆之作《嫉妒日》,不指涉任何具体形象,只有几团不明所以的线条,却制造了惊人的美学效果。当代艺术家只剩下了
一个人因为常年低头,脊柱变形,遂遵医嘱倒立行走。倒立的好处多,上可使头脑清醒,耳目清明,下可保持好胃口,恢复性欲。也就是说,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不过,上和下是倒过来的,应当承认如今消化系统和生殖系统的优先地位,头脑和心脏在其次,就像那类蒙昧不开化的动植物一样。问题是,难道我们不是一直这样过活吗? CT核磁共振结果显示,病人的颈椎第3节、第4节突出,椎管狭窄;胸椎黄韧带骨化;腰椎5骶1节椎间盘突
我当然害怕,因为将沉默转化为语言与行动就是在暴露自己,而这似乎总是危险重重。 ——奥黛丽·洛德《局外人姐妹》 我 曾经能够口若悬河,事情发生得比想象更早。大约在十岁到十二岁的年纪之间,我从来没有那么迫切地需要讲话,即使我并不是在时时刻刻说话,头脑中依然能够感受到迅速扩张的词汇在汹涌澎湃,彼此链接,生成未能出口的绣章。伴随着说话欲望的是每夜旖旎的梦,幻想的世界有明确的线条与轮廓,细节以理性的方式
“又有人在放焰火了。”阿泽对自己说。 “好盛大的焰火,”阿泽想,“但没有盛大到能与景区的焰火表演媲美。” “那么,这一定是私人在放焰火了。” “好久没看过放焰火了。”阿泽絮絮叨叨。 搬来郊区的新居后,夜里太安静。阿泽住在这栋高楼的第十五层,只听见风撞击自己的窗户,除此以外,极远处的高速路上,传来被空气过滤、变形之后的车辆迅速驶过的声音,轻微得就像是火柴头划过红磷涂层,“嚓”一声。阿泽自言自
2021年8月1日 柯慕孜睡着了,我在书架上翻到了一个笔记本,是我2018年的日记。那时候我还在新疆待产,憔悴、无助、自我封闭,每天顶着惶惑不安的心情自我催眠。我担心长期的情绪低落会对胎儿产生什么负面影响,总是写很多自己的心情,希望情绪得到纾解。 2017年的8月,我发现自己怀孕了。那时候我骨瘦如柴,忧心忡忡。婚姻生活与我的想象完全不同,我几乎从刚结婚的那段时间就意识到这段婚姻错了,但还是怀
无边的无际 房间里放着一个更大的空间 谁看见 谁就看到万事万物 哪怕天花板上一块斑痕 也会变成 一朵内外合一的小云 形成有花的景象 有氧的动感 房间的浩瀚无遮无掩 无限大的视野 明暗光度的对比 全域里 没有微弱 只有目睹 这种姿态传递过来的黎明和太阳 鸟群飞进几秒钟的万世林木之隙 枝叶加密 常春藤缠绕 梢尖的梢尖 仿佛都在延伸 具化的细节 一个房间套着一个更大的空
人当然可以成为健康的巨人——致王小波 雨果博爱的暴风雨已经过去,罗曼·罗兰“爱美”的暴风雨已经过去,从海明威到别的人,消极的一切已经过去。海面已经平静,人们又可以安逸地生活了。小汽车、洗衣机,中国人买电视,造大衣柜,这一切和我的人格格格不入。 ——王小波《给李银河》 想来你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二十五年了,四分之一世纪 那是一个时间密度十分惊人的隧道,我们侧身而过 沿途留下很多衣物和皮肤,它们
“苞谷苞谷,生活好苦。”四声杜鹃的啼叫声中,天露出一层梨花白。破晓了。汪来发敲我门:“四哥四哥,起床了,爬山还要一个多小时。”早醒了,我只是不愿下床。山空寂,鸟声更悠长,也更热烈一些。春分,昼一半夜一半,家燕始来,杜鹃始鸣。这一天开山门,汪来发领着妻子群芳、女儿美红,和请来的两个采茶工,上金岗山采明前早丫。我戴了一顶草帽,背了一个大水壶,就和汪来发一起出门了。出了寨门,从林中小路走,看见两个采茶女
每一个在黄河下游生活的乡村世界里的孩子,可能都想去黄河的源头看一看,这是我们对村庄以外的世界好奇的源头。一条河将我们的狭窄与世界的广阔打通,在我幼年时,总想着顺着村庄的河流,一直向上走一走,看看这条河究竟经过哪些地方。只是,我们最远只能走到邻近的几个村庄,那些河流在村庄绕着每一条路行进,那么多方向的支流,让河流成为一个个谜语。 我的童年被一条小河滋养,束缚,甚至教育。而黄河那么壮大,我们该如何看
1 某 个时刻,或某些日子、某个阶段,人可能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变成他人,另外的类型,甚至是另外的物种。其感受、脾气、性情都与过往不同,外形或许并不明显,此前示人的精神气质却已经迥异。他判若两人或多人,失去了原来的自己,化身成另外的生命形态,别人看不出来,自己亦可能浑然不知。 博学者或可解释说,人本身就是多元的,犹如器皿,有多个侧面或多种角度,若有外力作用,更会发生外形或内在的改观。这当然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