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萨达姆被送上绞刑架的第二天,通州,乃至整个北京,都下着很大的雪。我还记得,中午,当我离开打零工的超市,去给小丹东送饭的时候,大雪已经将路边的报刊亭彻底掩盖住了,但从报刊亭里传来的叫卖声,还不停在湿滑难行的小街上回响:“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看萨达姆,终究没法活……”那个卖报纸的河南人,从前是唱豫剧的,不光能把报纸上的新闻编成顺口溜,还能编成戏词儿,再唱出来。但那天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他显
樱在那条孤零零的路上往前走,路的两旁是茂密的树林,树林里传来各种野鸟和兽的叫声,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并不害怕。她很想尽快到达顾永的出生地。“那会是什么样的?”她在心里说,说了就有点高兴。 然而路途还是漫长的,她走了又走,一直走到太阳落山才看见小镇。这时她已是饥肠辘辘了。小镇的房子每一栋都隔开很远,显得毫无规划,而且房子的前后也没有花园,那些两层的瓦屋就那么赤裸裸地伫立在破旧的水泥路
爸爸死了。同父异母,仅一面之缘的兄妹开始对话。本文由双方电子邮件整理而成。单数小节是妹妹所发内容,双数小节是哥哥所发内容。 1. 妹 妹 哥哥好,我是妹妹,不认识,也从未联系过你,抱歉通知:爸爸死了。别奇怪我这样叫你,我也知道字面的亲近感,并不恰如其分,没别的意思,只为方便两个陌生人交谈,彼此间称谓而已。 直接喊你全名,除姓以外,还和我重一字,像爸爸的恶作剧,感觉别扭,让人联想到照片里他年
回芳村的路上,燕乔发来微信:哪天回啊?燕乔跟我是发小,从小玩到大的那种。如今,她在县中学教书,我在北京瞎混。我们难得见面,平时联系也不多。但只要我回老家,她总要赶回芳村来,陪我说说话。私心里,我挺迷恋这样一种关系。确定的人,确定的地方,确定的友谊——生活中的不确定太多了,这点小小的确定,显得尤其难得,并且珍贵,不是吗。 照例是一干人等着,哥哥嫂子,妹妹妹夫,还有我八十岁的老母亲。
风是从远方来的,被他收藏了。它们粗粝里带着柔和,裹在醇厚干净的阳光里。从领口翻进来,从袖口里钻进来,后来他发现,不仅背包里,连杯子里都盛得满满的,翻滚着,呼啸着。 他在图上轻轻抚摸那一片峡谷和悬崖。峭壁悬立,峡谷幽长,嶙峋的崖尖争先恐后地从指尖扎入,他心里晃荡了一下,努力将视线旁移。他发现了悬崖边上的草,三三两两,细胳膊细腿,却一直挺在崖上。有水穿过草,有风穿过草,它们动了,却又好像没动。而悬崖
我在桂梅的KTV找了一份兼职。每晚六点,面粉厂下班以后,我便骑电动车到桂梅的KTV站柜台。说是柜台,既要做接待、收银,还要负责打杂,以及酒水和K妹的安排。桂梅的KTV小,只有她一人。这段时间桂梅腰伤复发后,上不了夜班,便叫我来替她。从晚上七八点到半夜一点多,收工返家时,整条街道都是黑乎乎的。 桂梅的KTV名叫蓝月亮卡拉OK。四五十平米的店面,被分割成三个小房间及一个小小的招待厅,厅里摆着老式柜台
一 对外宣传的是一处世外桃源,远离尘嚣,实际并不是。隔着海湾,看得见一侧的城市,夜晚灯火阑珊。阳台外便是悬崖,下面海浪翻腾,想游泳的话,需要绕到主楼的另一侧,顺着一道阶梯走下去,石壁下有一片窄小的沙滩。一大早陈菲就躺在沙滩椅上, 裹着一条毛巾,从上面望下去,像一条蓝色的鱼,两个墨点似的圆眼睛,是她临行前新买的太阳镜。 从五楼的房间走到沙滩,关蒙花了快二十分钟,石壁上凿出来的阶梯又窄又滑,昨夜刚
一 民国十三年(1924年),麓城商会七人写信,向驻在上海的英国怡和洋行询问电机价格,对方发来一份令人发愁的报价单,而且其中的耗材——柴油、机油、锅炉、石棉全是进口,价格不菲。也就是说,建发电厂是一回事儿,发电是一回事儿,维持发电厂是一回事儿,总花销二十万之巨。 所有资本远不够付电机组的价钱,麓城商会会长又向怡和洋行报请以未来五年的电费抵扣货款,降低购机成本,怡和洋行欣然接受,双方签订合同。洋
白 世上只有日与夜,有些事在白天里发生,有些事在黑夜里发生,就像在白天睁开,又在夜晚闭上的人类的双眼。 夜像寿司卷,即使标明配料和成分,如果不打开亲眼看一看,你永远只能依靠味蕾的记忆来判断到底是几种食物的混合。夜,也像人的身体,如果不打开,光看照片始终缺乏现场感,你永远不知道里面的器官是什么颜色。一张X光片也只是模糊的黑白影像,让你以为自己或者别人,或者别人的别人的内里都是那样子。夜太过庞大,
龙 门 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春,浙江德清县旧水门北面要修一座石桥。石桥还未建成,德清县衙里已经备好了石匾。那石匾拿大红的绸布包着,也不知怎么就传出了消息,百姓都说石匾上是东阁大学士文濂子亲笔。 这文濂子是浙江钱塘人,大名梁诗正,雍正四年(1726年)中举,乾隆爷继位后便做了皇上身边的南书房行走。梁公深受乾隆赏识,依次做了户、兵、刑、吏、工五部的尚书。到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授了东阁
凉都志 夏季是充满寓意的季节 投奔凉爽的人络绎不绝 苍穹反复回放蓝天白云的桥段 有的人在对着手机直播架粗声大嗓 有的人卖吃的喝的,有的人买投掷玩具 人们在跳舞,戴着边疆的小花帽子 人们在漫步,姿态透出一阵阵清凉 人们仿佛脚踏风火轮冲荡在速进的镜头里 周围除了老者就是孩童好像人间自古如此 人们慢半拍慢一拍地排队以为还有什么抢购 而在队列的尽头只是一张张病危的通知 人们掩饰激动
1. 从针尖开始穿过线 钮扣又掉了,衣服上不可能缺少那颗 红钮扣,它将锁骨下的那个区域藏好 为了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去穿针引线 从针尖开始穿过线,我来到窗口 在一间房子里,靠近窗口的地方 是最明亮的。我要见针尖也要看见 针眼,那根红色的线才可能穿过去 这是幼年母亲教会我的生活常态 那颗红钮扣是被枝条挂落的 在散步的小径,有高高的银杏树 也有低矮的跟身体平衡的灌木装饰物 我每天
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真的会过上乡间独居生活。地处深山茂林,听见流水潺潺,德里纳河近在咫尺。 我在塞尔维亚西部的特尔西奇(Tr i )村住了半个月,每天在林中阅读和写作。特尔西奇是塞尔维亚语言与文学改革之父武克·卡拉季奇(Vuk Karad i )的出生地,藏在深山里,与世无争,茂林葱郁。我和山民做邻居,住在小木屋里,推开格子小窗是榛树林,后院围着野篱笆。 我在乡村饭馆里搭伙,每天吞下菜量惊人的巴尔
一、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 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 这是海明威说的。“假如你有幸年轻时在巴黎生活过,那么你此后一生中不论去到哪里,她都与你同在,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这句话印在他一生中最后一部作品的扉页上,书名就题为《流动的盛宴》。我认为是对于巴黎最美的一句评价。 《流动的盛宴》是海明威晚年对于青年时代巴黎生活的回忆,笔触带着青春特有的无畏和轻盈。当时他和第一任太太在一起,他们年轻、贫穷
文学是时间的证人,瞬间凝固成永恒。2024年,适逢《花城》《随笔》杂志创刊45周年。8月17日,在纸间跳跃的回响中,由花城出版社、花城文学院、《花城》杂志与《随笔》杂志主办的“万象向南——《花城》45周年暨第八届花城文学奖颁奖典礼”于2024南国书香节盛大揭幕,其系列活动如“重塑文学期刊传播力与引领力——全国名刊编辑交流会”“文学馆·学术青年工作坊(四)——李娟和她的阿勒泰”等也成为南国书香节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