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韩先让买了一辆皮卡车,我已经好一阵没和他联系了。那天走在鹭寨唯一的马路上,见有车来,我便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在城里,车多不足为怪,但到鹭寨,除了拖拉机和摩托,三五天看不见一辆小车。那辆墨绿色的皮卡车开近了,司机探出头来,我才发现竟然是韩先让。他停下车,问我怎么在这里。我说来了有一阵了。他问我几时回去,要是方便,捎我一把。我说好的,你要是这两天回城里,随时叫我一声。他拿出手机拨我的号,手机一
黑书的粗糙感和80年代是吻合的 李徽昭:《秘要》出版后,您在沪宁杭有不少活动,首先请谈谈在三个城市连续活动的感受。 田耳:今天特别高兴来到这里。刚才得到了一份特殊礼物,有朋友拿了本《一个人张灯结彩》的盗版书让我签名。我一直以为市面上没有我的盗版书,结果刚来就看到我一生中第一本盗版书。一部作品能被盗版,也很难得,来这里正好见证了自己的一个突破。 李徽昭:这是一种快乐的忧愁。对于一个作家来说,作
出发时陈泰和自嘲:“偷鸡摸狗总是充满惊喜。” “谁跟你偷鸡摸狗。”汪明丽不高兴,义正词严。 其实此刻没有什么惊喜。陈泰和丝毫不敢放松。上路后他一边驾车,一边持续扫视,以求不放过任何异常。这种时候,不太可能有刺客举着一支手枪突然从夜幕中钻出来,却依然大意不得,小心为要。他们开的是一辆别克轿车,七成新,车牌很普通,决不引人注目。上路时天还是黑的,路灯光比较耀眼。陈泰和戴了一顶很低调的黑色鸭舌帽,还
十余年前,我有一段时间看了大量“官场小说”。有周梅森那样“高高在上”的,也有杨少衡那样“接地气”的。那时候我已不再是小说作者,但保留了小说读者这层身份。身在机关,自有感触,萌生了看官场小说的“癖好”。看周梅森,属窥探性质,因为自身在市县级机关,是要仰头看上面的;看杨少衡,基本可以平视,还可以俯视,因为他写的就是市县乡三级,最接地气时可直接通到村子里。我就想看看这家伙写得真实不真实,结果没让我失望。
1 飞机向西南飞行,从九千米高空向下看,天山就像是一个横卧着的大沙盘。巨大的白色云朵慵懒松弛。白色的雪覆盖着连绵不绝的山脉,高耸的山顶因而增添了一些柔情,向蔚蓝的天空致敬。 几乎感觉不到飞机飞行的速度,只有发动机巨大的噪音提醒着飞机在快速地飞行着,时速达七百公里。真切的感觉是,飞机的飞行如闲庭信步,天山山脉一点点地在向后退,山脉横跨新疆,连绵一千七百多公里,飞机仿佛永远也飞不出这绵延不绝的山峦
老涛: 你走后我一直没有缓过神来,我怎么也无法将你与那个黑色的字联系起来。 告别仪式的那天,刘尧锡为我做了“现场直播”,当我看到白花丛中你那失血的面庞时,我坐在桌前冷泪长流——这就是与我相知相交了45年的朋友啊! 要说的太多,但又找不到最达我心的一句话。我只好翻出几十年中你写给我的信,一页页读,一句句读,注视每一个鲜活的文字,感受笔墨间的温度,回味我们共同经历的林林总总。知道吗?周涛,你的信
周涛的去世非常突然,令人想不到。他早年住在乌鲁木齐北山坡。我经常去他家,他也经常来我家。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喀什。他那时潇洒,说话直截了当,无话不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第一次去他家是在1980年初。第一次在他家吃到他太太马女士烧的牛肉汤,味道好得出奇。我至今还在跟我老婆不断提及。 那次,我在他家闲聊。他提出要我为他的诗集《神山》写序。我觉得突然。但出于他对我的信任,也就欣然答应了。我的
2023年11月4日下午1时30分,一代散文大家、著名诗人周涛先生突发心梗,经抢救无效,不幸逝世,享年77岁。突然收到了圈内朋友的密信:周涛走了。很快网上就有了消息。 事发突然,犹如晴空霹雳,惊得人们目瞪口呆。查证无误后,我赶紧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消息,向大家报告这一文坛重大事件!一边写微信一边流泪,许多往事仿佛就在昨天: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周涛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人物,其人其
2023年11月4日,作家周涛突发心梗去世。 这是微博的一条热搜。一条很快就冷下去的热搜。世界依旧喧响,草原倒下角马或狮子,都是日常。对每个人来说都一样,死亡潜伏在头顶的乌云里,公平是雨点终会落下。 但,他是周涛。 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是三十多年前。我那时二十一岁,还在上大学。数次全麻手术及后遗症,导致我如今记忆极糟,可我不曾忘记初读周涛的瞬间,就像阿里巴巴不会忘记芝麻开门的震撼。当年我爸爸
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博尔赫斯先生双目失明之后,整天足不出户,只靠读书度日。他一本本摸索着那些书(仿佛正在为它们做“包浆”,简单的翻译,就是做旧的意思,这是一个汉语独有的词,后面细谈)。书上的灰尘弄脏了手指和白衬衫也不知道。整个人看上去灰蒙蒙的,像个刷墙匠,坐在沙发上,让儿玉(他的伴侣,一个娇小玲珑的日本人。他们在一起那情景就像一个高大的、就要倒塌的提琴手扶着他的装着大提琴的蒙着布的箱子——她当然不
1 大清早,我跑到堵街东头儿的杂货店买了黄表纸,一大捆,十块。往杜丘家里去的路上,我一直在盘算,一会儿该说些啥。盘算一路,脑子里没结出一个完整句子,这事儿我没经验。还没走到杜丘家,唢呐的声音就往脸上撞,接着是笙和梆子,细分辨,能听出还有钹和镲,频率极低,蜻蜓点水。杜丘家门口人墙极厚,我努力挤进去,手中的黄表纸乱撞,不知撞了几条大腿、挨了几个白眼。进院,灵堂不小,白色的布搭在钢筋架子上,四角有石墩
1 老周后来是我岳父,但最初认识他时,他偷拿了我的钱包。 镇上只有五万人,还在不断外流,除了超市里的摊位,肉铺也就十几家。我的铺面在十字路南,租金贵点,生意不差。卖猪肉三年,我从没杀过生,都是屠宰场冷链直送,我再切成条条块块,卖与顾客。我从不觉得自己是屠夫,倒是和法医的工作有些相似。 为了安抚刀下生灵,我在后墙供上佛祖,主要超度肥猪,兼送牛羊往生。之前也零散卖些卤熟的内脏,后来佛祖某夜托梦,
1 “我的眼睛是被熊抓瞎了。” 我和德尔先生坐在水电站阀门旁边的台阶上,他谈起那段遭遇。熊下山的那天,瓢泼大雨,他穿着雨衣顺河道逆流而上,独自找寻那条丢失的黑色猎犬。犬是他从老家带来的,浑身通透的黑,一条纯正的阳山细犬,在这座荒山深处的水电站陪伴了他好多年。 他害怕狗不慎落入猎人的陷阱,阳山沟深林茂,几百里的原始森林连绵在一起,很少有人走进,只有猎人一年之中偶尔上山打猎一些兔子、山鸡等野味。
1 1983年夏天,即我爹娶我娘的第二年,在我爷爷的安排下,我爹带着挺着大肚子的我娘搬到了县城北边的移民村。那年,我爹刚满二十岁,浑身力气,却没啥正儿八经的营生。我爷爷搞来一辆二手三轮车,开始在县城汽车站摆摊卖西瓜。初来乍到,我爹并不敢高声叫卖,每日傍晚收摊时其他小商小贩皆售卖一空,只有我爹的西瓜所剩不少。如此下去,亏本无疑,我爷爷知道我爹不是做生意的料,却也不忍心送他进塔山煤矿承接父业。 某
1 杨小力在梦中回到了羊角村。村子不大,一条河从远处流过来,在羊角村拐了一个弯儿,左边的羊角和右边的羊角以及羊头部位散落着一些旧房屋,爷爷家的院子就建在拐弯处。天黑压压的,天边起了闪电,弯弯曲曲,像两只山羊角,抵开了阴暗沉闷的天空。杨小力在等着那一声炸响。爷爷说了,光要比声音跑得快,没有谁能跑得过光。院子里起了一阵风,老屋门前的刺槐树摇落了最后的叶子,金色的,像一群惊起的黄蝴蝶,纷纷落下,又在风
那是一个异常闷热的夏天,蝉在头顶浓密的树冠里长一声短一声地叫唤,仿佛一根锯条来回撕扯。屋顶上浮起厚厚一层透明的热气,透过热气,后面的树木和天空摇摇晃晃,虚假得像戏台上的布景。小月丢魂的消息,就那样摇晃着刺入我们昏然的意识,我们一激灵翻身而起,向暖村南头跑去。不甚宽敞的街巷裸露着,连一溜阴凉都没有,即便再厚实的院墙、再高大的房屋,都无法抵御夏日烈焰。依门而坐的小月,头发凌乱,眼神呆滞,被汗水浸湿的脸
1 当我从城区职场转往乡间酒场时,猛然间发现,原来人的转场就是语境的转场,时空变化,场景切换,那些凝固在纸上的词语,经不住酒水的诱惑,在情感的激荡中,猜拳行令,宴饮欢畅。 列队而来的词语,如莲花绽放,带着古意,披着新装,在悲喜两个极端中悄然复活,经过口舌唇齿的修饰,开启了短暂的狂欢。 民间词语犹如山野树木,四时有序,安静生长,它根脉深厚,古意绵延,在语言的长河中,无论是口语还是书面语,其本身
苹果树 果树的枝丫伸过半人高的围墙,八月之后,青苹果的颜色每天都在变化,果实原先隐没在枝叶间,青的分辨不清,现在逐渐成熟,看见的则越来越多。在社区工作的这段时间,我整日游荡在条条小巷,那些在高楼背后散发田园气息的小巷如今仍然存在,它们屹立在城市深处,仿佛某种梦境,令昔日重现,尤其是庭院里的那些苹果树,还和小时候看到的一样,郁郁葱葱,伸展着褐色的枝条,经过时间和情感的过滤,记忆中的每一棵苹果树都像
离开了家乡,却没有离开水阳江,只是从江的下游搬到了上游。奔流的江水,轻拍着我出发时踏上的大堤,常常牵动着我思乡的心弦。入夜,一江浊水,裹着城里闪烁的霓虹,汩汩地朝下流去。 1 我在村小奉献了十年青春。所谓村小,也就是两排瓦房作为教室的小学校。三面环水,操场上,雨天一片泥,晴天一层土。两排教室,南北相向,窗户没有窗门,更没有玻璃,一个方框嵌上一排木棍便是窗子。春秋倒好,透气清爽。冬天就难过了,早
去年五月,第一次见托列吾,她的院落整洁大方,菜苗在地里用力生长。我们俩热情地行了拥抱礼。 牧民定居房收拾得特别干净,连一根头发丝都找不到。家具很简单,泥土地面专门用水壶喷洒过,有种清新的感觉。 托列吾准备了风干马肉,我做了洋葱拌黄瓜。她熟练地把块状马肉削成一片片,示意我多吃点。我连连摆手:“不能再吃了。”她却热情地又递过来两块儿:“一点点,一点点!” 在牧区,总是犬吠的声音把人们从梦中叫醒。
1 这儿是“天鹅之乡”,也是哈萨克民俗风情园。天鹅本是哈萨克族民俗风情中最有活力、最具动感的意象之一。性喜游牧的哈萨克族牧民在野外遇见天鹅,喜欢上了纯洁、温驯和忠诚的它们,将它们引入自己的日常生活,模仿它们创造了天鹅舞,舞蹈中他们的手臂自由舒展,动作热烈奔放,仿佛是天鹅在拍击双翅,湛蓝如天空的湖水荡开一圈一圈涟漪,灌为一张一张唱片…… 刺绣工厂建在了戈壁滩上,出门眼前仍是戈壁滩本来的样子。车间
1 中午,我正在办公室看电视剧《大明王朝1566》,木拉提所长突然打电话过来。我点了暂停,换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接通电话。 电话里,木拉提说:“你们村的养羊户努尔苏力旦报警了,说是你的联系户马木提要偷他家的羊。” “胡扯!马木提连走路都费劲,咋可能偷他家的羊呢?” 木拉提说:“沙很泰,你熟悉情况,跟玉山江他们过去一趟,看看咋回事。” 我问他:“你在哪呢?” 木拉提说:“你嫂子生病
胡杨 胡杨,一种英雄的树种,扎根在大漠中有着“活着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年不朽”的美誉。胡杨在盐碱地上生长,春似绿海,秋似黄金,它不屈地挺立在沙丘上,没有人不为之动容。 位于第三师图木舒克市五十三团四连驻地南一公里处的地方,有一片古老的胡杨林,现存有千年历史的胡杨树有20多棵。被人称之为“千年胡杨王”。 传说很久以前,当地有一位小伙子因母亲重病,无钱医治,小伙非常着急,可又没有
托克拉克 领队说:“瞧,那座山像不像大象的耳朵,你看这里,这座山层层叠叠,酷似云母的结构。”越往前走,路旁的山越棱角分明,显得突兀又神奇。 汽车一直在石子路上飞奔,溅起的小石子在车尾高扬,笑声在车里飞,飘出车窗,撒了一路。 托克拉克是维吾尔语,意为“胡杨”。可是,爬上托克拉克大坝,只有一潭湖水静静地躺着,却没有看到一棵胡杨。 这时没有一丝风,沿着大坝前行,眺望宽阔的水面,四周灰蒙蒙的,水汽
太阳转身的时候,我回到了山里。 山里依旧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山峦被茂密的绿色植物覆盖,宛如一片无尽的绿色海洋。鸟儿的叫声清脆悦耳,松林在风中摇曳,山风阵阵,落叶随风飘荡,最终又飘回了大树的脚下。 朝着山林深处走去,深深地吸一口空气,花香、果香,各种香味扑面而来,让人感觉到美好。 这是我童年时生活的大山——妈妈山,苗岭人的大山。 大山是天然的菜园子,村里人掌握着打开菜园大门的密码。第一场春
石头城 我听见蒲犁不灭的心跳。 石头城:千年不倒的胡杨屹立于蛮荒之巅。 雪降葱岭,石头在铜黄色的 冬阳下疾走。和每一个受难的生命一样, 她有要事:从雪中汲取复活的养分。 而脚下,草滩奔跑, 塔什库尔干河解开万物的春之梦。 青草走来,我看见壮实的塔吉克女人和羊群。 她们从石头里挤出奶酪, 她们养出的男人比石头城还彪悍。 醉倒在遗址里 屏住了呼吸。我听见了蒲犁人不灭的心跳。
春恋 喀什噶尔的季节一定是狂舞的 叶莎古丽的露珠一定是秀美的 一叶草、一叶绿、一叶宁静 就在一滴露珠之中 叶莎古丽以一茎青青草叶 一把迷彩的自然之剑 在春风吹万物生的超声波中 捕捉光线上的维纳斯 露珠的恋情比想象更加秀美 草原从不拒绝阳光 一颗露珠静止在叶莎古丽的小手上 默默地感知温暖与爱恋的消息 在春风吹万物生的喀什噶尔 其实,我们都不知道 叶莎古丽就在一滴露珠之中
托库孜萨热依古城 沉睡千年依然挡不住你的风采 那些古城、佛寺、城墙和雕塑、壁画就是 散落在古丝绸之路重镇上的秘符 在东西方文化交流中 架起了一道桥梁 静卧时光 用瓦砾、断壁和土坯 拼凑历史 倚靠半截城墙 金戈铁马入梦而来 一粒黄沙 一粒黄沙,站在沙梁上 远离炊烟和羊群 只有,满眼的荒芜 和空寂的黑夜 日子,像是揉进了眼里 又揉出了心脏 从地平线上起起落落 孤独
古城 单调的星星在夜空中翻看宇宙的账册 风雨在古城刷新着存在感 土墙旁边有树,有花,有鸟 有白发苍苍的芦苇 也有滋养了一方人民的吐曼河 在高楼林立的僻静一角 掀开我们的眼帘的是一座穹庐 披着彩色的琉璃瓦 天空下绽放着夺目的光彩 西域的女子 带着异香和传奇,带着对家乡的希冀 在此沉睡了千年 窗外,沙枣花又开 空气中弥漫的是当年香妃的清气 我们沐浴着浓郁奇异的香 一步一
在诗人的房子里饮酒 阿克苏的中午 我把马拴在诗人房子的门口 我带着中午的阳光走进诗人的房子 几个喜欢沉默的人再沉默 葡萄酿的白酒被点燃了 我们的笑声是灶膛里的火焰 我是一个即将远行的人 他们在为我送行 白酒荡漾着离别的涟漪 我亲爱的朋友啊 我发现我已是一条醉酒的游鱼 这醉人的多浪河啊 我想不停地打捞着往日的光芒 这斑斓的记忆不停地在闪烁 闪烁在这告别的时刻 和所有浓
1 撩开托库孜萨热依城神秘面纱,那段被风化的岁月 如同液体,一点一滴流失荒漠 湮没在疯长的野草中,沉睡于奇山垒成的壁崖中 用雕花的目光扫视。在你脚下 他们,可是陪你走过无数黑暗的孩子 你脚下的绿洲,也是一路陪你走过来的吧 它们醒着。拓展身体仰视那一格格的往事 千年复一日。像一个绝美的故事 2 眼前的山峦,天地,花开的植物 烽隧,瞭望塔,摩尼教寺院 风打着鼾的声音,以及美丽姑
春雨 图木舒克的春雨 是春和日暖的消息 就像一朵花的等待 默念岁月静好 图木舒克的春雨 是马蹄下飞扬的青草 珍惜一岁一枯荣的恋想 以及,你赠我的杨柳枝 胡杨之恋 风起的时候,大漠花开 少年策马飞过的草场上 我把自己的心灵流放 胡杨开始绽放绿意 把曾经面对冰雪的坚强 用沉默表达 无论什么样的风 都无法找到胡杨的眼泪 它把根,深埋在地心 不管人生有多少悲伤 也一
喀什噶尔河 喀什噶尔河是一条雄性之河 从帕米尔高原与阿里山的交界处 伸出拳头,面对世界 喀什噶尔河,以及土地上的万物 都向它索取 最后连塔克拉玛干沙漠 也在它面前撒娇,试图获得一滴水 喀什噶尔河每经过一个地方 不断丢失精气 乌恰、疏勒、巴楚…… 最后被拦截 流入阿纳库勒水库 克孜勒河 克孜勒河是母性之河 它的美与生俱来 不用涂脂抹粉 脸蛋也光鲜艳丽 克孜勒河害怕
塔,或者捕食器 这里其实看不到多少蜻蜓,偶尔三五只 没有人听到那对网状薄翅摩擦时 细微的震颤。烧烤架已生锈 那些肥厚的,曾被烤熟的翅膀已飞走 留下的都是脆薄而易折的翅膀 比如蝴蝶,苍蝇,蚊子和莽撞的胡蜂 但吸引我的始终是那几只蜻蜓 它们互相穿梭,似乎我用不着担心 它们会撞到一起。它们不是人造之物 另有一架隐秘的引擎,遵循精确的航线 随身携带一座用身体做成的塔 它们的食物是小
龙门山观瀑 夺山门而出,水在峭壁上重新完成了命名 剪不断的布匹,完成了一袭白色长裙的披垂 这山石,这凹凸有致的肌体若隐若现,苔藓 偶冒绿火。这细叶草,阔叶树,微漾的清风 缝合了水分子奔腾的喧闹与山野的寂静 黑麂在灌木丛穿行,大杜鹃在树枝上欢快交尾 厚朴、长叶榆、南方红豆杉在高声交谈……短暂的 游思,旅人冷不丁与潭中清澈的自己打了一个照面 而我在倾听诗中的蛙鸣,一尾野生小鱼 像一
新登古城访罗隐不遇 你笔下的东安罗城再次修葺一新 巍峨高耸的城楼显然超越了 唐、宋、元、明各朝规制 像一个乡间农夫突然峨冠博带 举手投足间都是无措的尴尬 关于你的一切已成为传说 即将消失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除此之外,找不到任何可靠的证据 证明你的存在 如今的双江村民大部分是畲族 和你断然没有血缘关系 你的故居和坟墓早已归尘 记忆化作坚硬的沉默 唯有一只蠢笨的石虎 顽固地
榧母 第四纪地质坍塌遗迹。这棵榧母 骨节粗大,在她繁复的分枝中 也没有什么辉煌。她的衣衫 端庄迷人,发出低沉的窸窣 可她依然努力拆解 死命缠绕的分枝,这古老的诗意 或者乱石堆中竖立起心形的雕塑 又或者雕塑上向上生长的血管 在本是同根生的榧子上 父与子相驳斥,相煎又无妨 词是他们唯一的敌意 黑夜吞噬榧树细密叶子的间隙 而我们应该明白,这是一个徽记 大自然传递给我们的信息
日新桥 从富阳到临安 一座桥,轻轻地 跨越 在一座桥的一端 说着,新登官话 而在一座桥的 另一端 有天目山的一场细雨 孕育出来的天目山语言 在这座桥上,慢慢地 行走,这两种语言 进行一次,拥抱 在童年的故乡走一走 那扇朱红色的铁门 还在我记忆中的 老位置 轻轻地,用钥匙 扣动着,铁门之锁 像是打开了 童年的某种机关 桂花,在童年的角落中 悄悄地绽放 绽
自画像 坐在窗台下 像一口井 静静等待太阳轻轻伸进来 打捞他 回溯 在一个早上,醒来 妈妈兀自嘀嘀咕咕、脸色沉郁 站在壁檐下 在指针还没迈开步子之前 我看见她变成另一个人 外婆 又重临这个世界 消失于早晨的春天 从未开放的公厕墙上 看到一贴寻狗启示 狗走丢在四月二日 春天要消失的有很多 比如远山的积雪 比如脚下的秋虫声 消失于春天的步伐 富阳方言杂感 在
午后,或黄金分割 午后,冬阳射进来 它认出了两个人: 一个垂向暮年 一个是炽燃的中年 位置不同,角度相异 冬天的旷野通过时有不同的频率与密码 一个左脸明亮右脸阴暗 另一个上身被光镶嵌 下身埋在提前的夜里 你用余光观察即可发现: 时间与命运已开启了它的 黄金分割法则 有人拿走了黄金 留下了冷,和金黄轮廓的废墟 午时悬疑 此刻,你说道: 注意,现在是午时 垂直的校对
坐而论道 也如这大地 我手心的掌纹布满山河 算命先生的说辞像极指点江山的酒客 我席地而坐 遍地食楼凭空出现 衣冠楚楚的酒客 寒酸腐朽的读书人 如梦幻泡影 如万物归一 如我请诸君坐而论道 与尔消沉 与流水坐断一截光阴 谜语 怎么可能猜出它的谜语 一块石头?一粒泥土? 这完整,尚未被破坏的,或是 这破损又残缺的,在光阴的蹉跎下 终于成为完整的一个整体。这个 差一点
我见山 我见山,烟海羽化山的轮廓 秋风融水,散漫浸肤,一寸一寸 近处,胆小的红嘴蓝鹊,啄食野猫的剩餐 沐泽,生灵凝聚自然之力 团簇乌桕的红叶燃烧,如堆摞的虹异 星散各地,生长,娇艳欲坠的浆果 摇落的露水陪伴石阶未融的薄霜 枝丫错综的松树后,是仅剩三分之一的路程 也似理想三旬的路口 俯瞰,众生上山——人间的平常态势 仰望,群山的环带仍在苍穹的庇佑 静默嶙峋又丰满的山 共鸣远
白鹭 清晨 一只白鹭 静立于绿洲之滨 如一根唱针 探入 不明湖水 那隐秘的弧形刻槽 沉默的树 有着明亮部分 和黑色广阔的低音区 一道白光划过 绿色松开 湖水破碎又愈合 红柿子 需要起得更早一些 才能在村庄的鬓角和指缝里找到霜降 此刻,樟墩宁静而安祥 像枝头那颗远离树干孤独的红柿子 水杉在生锈如同一场等待 黄山栾树攥住天空浅蓝色的衣衫不放 桂花树敛起她的火焰
晴朗的威尔河 不停靠,这个世界上的许多问题 都不会有答案 工作日我们在河里摇船 船影像长腿蚊进入水域的腹心 一面用来刺除旧念 黑树,树林间嗡嗡的短光 穿插于背谬中蓄养饮食 砸碎碟盏,不愿复现往日的谦让 一面是晴,晴朗 晴如浑水,在天气之爱中容纳许多人 现在你的船只将要靠岸了 密密的岸 矮矮的岸上胖胖的音乐家小姐 有一回我在两棵柳树之间见到她 她黑白相间的尾巴 像辨音
下班之后 下班我带着一只文旦去买书 一个男人递过来一张传单 三十元三次洗剪吹 一个女人从我们之间穿过 我坐上地铁,幻想柚子 厚厚的皮被公司送的塑料牙签 划开,露出白色的棉花 枕芯里面还包裹一块 涨满血水的肉,柑橘 特有的香气在膨化 某种本质的毒,令我错过 合适的下车时间 在错误的地方我路过 一个小摊 玻璃小人一碰就碎 锋利的碎片边缘把收礼者 划伤,就像一只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