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在传,地震要来了,整条西门街被弄得人心惶惶。 我倒是没什么惊恐。 有一天,郭昕问我:“你怕不怕地震?” 我说:“我像高尔基盼着暴风雨一样盼着地震到来,我希望最先震倒的是张光芒家。” “他得罪你了?” “是的。我希望他去死。” 两天前,张光芒揍了我一顿。那天我在公共汽车上没给一个老人让座。张光芒刚好也在车上。他把我从座位上揪起来,扔出了公车外。他训斥我,老师怎么教你的?连给大爷让座
母亲曾经抱养过一个孩子,也就是说我曾经有过一个哥哥。他比我大十二岁。十五岁那年他逃回娘家了。这样算来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也不过就那么两三年的时间。是不是因为那时候太小了,我想不起他来,脑子里连个影子都没有。于是,关于他的一切,我只能是听说了,有时还免不了带有几分怀疑。 母亲说他很喜欢我,放学回来总带我在院子里玩。喜欢的理由是那时候的我白白胖胖的,谁见了都喜欢。那他呢?我问母亲。母亲说你哥瘦瘦的黑黑的
因为网名叫艾菲,所以很多人在“双非超龄群”里都会自然而然地将她称之为“爱妃”。至于她真正的名字,好像已经和她要办的事情一样,成了被人遗忘的对象。其实对于个体而言,这些流失的部分虽然关乎着全部,但对于整个社会而言,又算不得什么了。这就是天然的悖论。 在她那个年代,“双非”和“超龄”这两个词就像一个魔咒,笼罩着深圳的很多和他们一样同病相怜的人。过了罗湖、落马洲、皇岗,那里就是一个全新的天地。深圳,对
他突然说要今天来。本来说好是后天。 好。她回复,等你。 她没注意到自己在打字的时候停下来,站在路中间。原计划后天要穿的衣服现在干了没有,她在思考这个问题。先去把需要的东西都买齐,再回家洗个澡。衣服还没干的话,用吹风机吹二十分钟,应该能干。 她把手机放回衣服口袋,轻呼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她直立在两排熟悉的法国梧桐之间,笔直地在这条笔直的路上行走。她觉得自己正活在过去生活的某一个瞬间,过去的自己
一 陈季鹤离世前夜,把我叫到床前,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一九九四年十一月的一个下午,刚刚清扫完荃公庙大殿的陈季鹤突然感到心神不宁。他拄着扫帚抬头看去,刚才还晴朗的天,霎时阴下来。几块厚厚的云彩停在荃公庙上头,也不下雨,只干打雷。三声闷雷后,荃公庙的大殿里走出两个鬼魂。这两个鬼魂陈季鹤都认识,那个留胡子的老头,就是陈季鹤的祖父陈荃书。那个拎着自己的头,脖子还冒血的,就是陈季鹤的父亲陈丘浮。时隔多年
就像后来人们所说,事先毫无预兆,一辆马车忽然从雾里挣了出来。 哈七曾发誓,绝不踏进厚朴半步,可如今他竟回来了,还带着五只杉木蜂箱,连同一匹老马。 他回来那天雾很大,周围只有一团团白与灰白,在天地间翻滚。快到村口的时候,他遇到了以北山为首的剿蜂队。剿蜂队正准备横穿马路,上山剿蜂。眼看山上野蜂未灭,哈七又带回五箱蜜蜂,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魔鬼援兵。剿蜂队一路尾随哈七进了村。 哈七停下马车,茫然四
忧愁是和好事一起来的。 说来难为情,长到五十六了,蓝阿彩还掉了眼泪。公婆两个对坐,闷闷的,说一阵子,只是叹气。 老头子撑了半辈子船,本就到了退下来的年头,倒还好说。蓝阿彩是造纸厂下岗工人,在村里铁索桥头开了个小店,就叫阿彩商店。托铁索桥的福,卖一点啤酒、香烟、瓜子和油盐酱醋,门口又搭一个棚子,整日听过往歇脚的人闲谈,日子棒极了。哪想到,上头给了钱了,要在铁索桥边,再修一座大桥。 这事人人高兴
从遥远的地方寄来一封信,请李及尽快去接受禅让的封邑。 李及认为肯定是有人搞错了。写信的人也显然猜到了他会这样想,在信的尾部还罗列了他祖父和父亲的身份信息,准确无误。但李及仍然当作恶作剧置之不理。七天后,来了第二封信,对竟然没能等到他的出现表示震惊和遗憾:“您猜想这是一次恶作剧,我们倒觉得大可不必。同时,我们万分惶恐地向您道歉,请相信仅仅是出于事态紧急的缘故,而绝非您可能猜想的其他原因,我们才没来
一 租房的地方叫新河巷,位于城西郊。马鸣也搞不懂自己,为啥要跑那么远。 四哥认为马鸣太作,放着好好的工棚不住,非要跑出去烧钱,是不是钱太多把脑袋烧坏了?马鸣解释说,他患有失眠症,整宿整宿睡不着,需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四哥看着马鸣灰暗的面庞,不由心头一凛,眉头紧皱。听工友们说,马鸣晚上经常不睡觉,在工地上到处晃荡。有几次,他看见马鸣站在月光中,对着塔吊手舞足蹈,活像一只猴子。 出租屋不大,不过二
一 在业内,杨玫瑰是靠把死人哭活这事儿扬名在外的。 只不过这个业界,说起来不大好听——哭丧界,说白了就是哭灵。对,杨玫瑰是专门替人哭灵的。说好听点儿,叫职业哭丧人,不好听的,就是临时给人当个孝子贤孙,披麻裹素,在锣鼓喧天的葬礼上号哭一番,搞完气氛,拿钱走人。 那天是在荷花镇,严格说来,那不算真正的哭灵,而是奔丧。死者是个年过八旬的老妇,头天晚上十点咽气,满堂儿孙两排站列,目送老太太寿终正寝。
一 冬日若有太阳,村庄里便不会太冷。可小屋还是冷。刚跨进室内,她就退了出来。 村庄藏身于四明山东南角的山麓里,小屋则搭在村口三岔路一个缓坡上。公路从市区“驶”来,在此拐了个弯向远处“驶”去,拐弯处又分出一条通往深山的小径,挨着满坡竹林。竹林的主人,也是小屋的主人。她听毛师兄说,早先小屋不过是一个小矮棚,主人的父亲用来看守林子,也堆柴,偶尔落脚。主人考学进了城,当了老师,后进了政府部门;临近退休
西山梁上的鸟儿 西山梁并不险峻高峭,从城东望去,甚至有点低矮,有点像一把端俨的椅子。山上的树,也都是退耕还林后栽植;树都不高,以山杏为主,但山上有许多鸟儿。山脚的鸟儿以麻雀、椋鸟为主,呼啦啦一群,应季而来,又应季而去;山上的鸟儿则有杜鹃、噪鹛、山雀等。 山雀聒噪,叽叽喳喳,小巧的身子跳跃在树枝上,一刻也不停歇。它们多和娇小的鸦鹊结群,叫声也相近。我仔细观察过它们,柏树密集的叶簇是它们的集体公寓
一 那一年的夏天,特别热。还没到中午呢,家门口的几棵大槐树,已经把脑袋垂下了。我看见树上的叶子,半卷着,耷拉着,好像随时都要往下落。 母亲叫我去给父亲送点吃的。父亲一大早出的门,临到中午,又上大队借牛去了,借来就得干活。上面说了,各生产队的地,这两天必须要耕好,还得把晚稻的秧苗都插上。广播喇叭里一直在说:“这是生产任务,谁也不准耽误。” 机耕路上空空荡荡的。明晃晃的太阳,照得我眼睛也睁不开。
作者简介:沈苇,浙江湖州人,曾居新疆30年,现居杭州。著有诗文集《沈苇诗选》《数一数沙吧》《异乡人》《诗江南》《论诗》《新疆词典》《正午的诗神》《书斋与旷野》《丝路:行走的植物》等20多部。获鲁迅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诗人、十月文学奖、刘丽安诗歌奖、全国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奖(编剧)等。 写 由于羞愧,他在写 由于写,贫乏带来一点改变 由于改变,今天的玉兰花多开了一朵 由于
虽然“以诗论诗”的体例在古今中外的诗歌历史中并不鲜见,但在中国当代诗歌界,以一本诗集的规模“以诗论诗”却是十分少有的事情,在此意义上,沈苇的《论诗》无疑具有特殊的诗歌史价值。我认为,这种历史性的价值也体现在诗人自己身上,即,我相信这本论诗性质的诗集对于诗人而言具有双重的总结意义,它既包含了诗人对诗歌本质的理解,同时也有他对自己半生诗歌写作的回看之意。我们都知道这是作为江南人的沈苇在新疆生活了30年
作者简介:黄立宇,写作经年,一九九五年北京鲁迅文学院进修,二〇〇一年创办“新小说论坛”。作品散见于《收获》《十月》《人民文学》《花城》等刊,部分作品入选《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以及各类年度小说选本,中篇小说《制琴师》入选二〇二一年度收获文学榜。著有短篇小说集《一枪毙了你》、散文集《布景集》等。曾获浙江省优秀文学奖,首届三毛散文奖,第七届郁达夫小说奖。现居浙江舟山。 以前住定海,起先是
译者简介:董继平,1962年生于重庆,早年获“国际加拿大研究奖”,参加过美国艾奥瓦大学国际作家班并获“艾奥瓦大学荣誉作家”,后担任美国《国际季刊》编委。译著有外国诗集《帕斯诗选》 《勃莱诗选》 《默温诗选》 《特兰斯特罗默诗选》等二十余部,美国自然随笔集《自然札记》 《秋色》 《野生动物家园》 《荒野漫游记》 《动物奇谭录》等二十余部,以及长篇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另著有人文建筑随笔集《
作者简介:傅小平,祖籍浙江磐安。著有《四分之三的沉默》《时代的低语》《一米寂静》《夜莺复调》《角度与风景》《普鲁斯特的凝视》《去托尔斯泰的避难所》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西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兼职教授、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特聘教授。曾获文学类、新闻类奖项若干。现居上海。(右图) 毛时安,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上海市文广局副巡视员、研究员。浙江奉化人。1948年出生,1982年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