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次写到童年(节选) 掉乳牙时漏风的感觉新鲜无比! 但磕掉门牙时才真正体验到漏风的感觉。 牙,用纸包好,小心收起,然后找不到。 * 春天比想象的骚情。邻居大哥比想象的有情义。 香山比想象的矮。长城比想象的小。 只有天安门广场比想象的大,可容纳人山人海。 * 昨天的剩饭菜不是旧社会的苦水。 大前年的旧衬衣略小一点,但穿在身上不俗气。 粮店,配给制。丢了打酱油的钱,哭鼻子!
诗歌除了表达情感,本身意味着一种思维方式。经过这种思维方式的训练,你干什么都能看到另外一片天地,开始有某种脱轨的感觉。问题在于,有些人愿意脱轨,有些人不愿意,他们追求生活的安全,思维的安全。真正对诗歌有兴趣的人,会发现他生活中有不安全的地方,诗歌里也会有一些不安全的地方。 举个简单例子,普通人喜欢的出门是旅游,诗人喜欢的是旅行。旅游就是去公园,在已有的答案里面,已有的摆设中逛一逛;旅行是面对未知
登山禅 山崖俯冲下来的时候,五脏六腑 都涌到了喉咙。 峰回路转。你感到心里那只猛虎 正渐渐远去。 在峰顶,不见众山。 眼睛里长满刺槐、黄荆和茅草。 有一瞬间,大风几乎要将你贯穿。 这登山,登的是甚么? 农家院中人爆满。肥硕的橘猫 威严地巡视桌底。有人攀折树枝, 打落树梢最后一颗红柿。 你一惊,将熄的火盆腾起灰烬。 流云抖了抖衣冠,兀自离去。留下 几座土堆,一丛野菊。
写作,或许是从另一个视角去审视自身、审视时代、审视自身在时代中的存在状态,从而在精神层面获得超越世俗生活的能力,或者说,一种更高的智慧。 诗,是写作者生命状态的呈现,是生命的力度、宽度和高度的呈现。诗,是写作者生命的倾注,是一个生命创造出另一个生命,如同产下的婴孩,不再属于任何人。 每首诗自有它的命运和际遇。对于我而言,写作的全部意义,或许就是写作本身。写作的过程,便是我与这首诗各得了所需。之
玉露凋伤枫树林 ——杜甫 死者第一 1 死者又一次活转过来,秋天啊 巫山与巫峡已有点疲惫 词语飞扬让诗出场 江间波浪翻涌,与杜甫押韵 我认领一种痛,橙子惊悚 山崖投来犹疑的白眼 岩上枫木兴发,猿鸣三声 带着盛唐的情感和温度 2 诗人总是诅咒自己的时代 每一种罪都必须反对 谁说出阴影,谁就说出真实 失败需要一次次正名 前世的契约已付之劫火 我听见了久远的羑
我的想象力极度匮乏 我的想象力极度匮乏 甚至连虚构的能力也没有 所以我的诗歌 也就只能局限于我的 人生亲历 我承认 有时候在某种情绪 过于激越的时候 我也有自我美化的冲动 但我始终还是恪守了一个底线 绝不虚构自己的人生 绝不虚构自己的生活 绝不虚构自己的道德和情感 更不虚构 自己的诗歌 我们早晚有一天都会悄无声息地归于尘土 每次去医院开检查和化验单 为了省事
紫 藤 循着清脆的爆裂声, 我看到紫藤的豆荚里, 三四粒黑色的种籽,排列有序。 是时候了,是时候不作挽留了, 去它该去的地方, 告别的鼓点敲开了心扉。 被禁锢到局促的黑暗里, 一次完成近乎完美。 幽闭的空间,有限的修持, 却也集中了一生的隐忍。 枝蔓中过,不留片叶沾身, 攀援,为了放纵一跃的刹那, 而投向不知所踪。 怒放几欲窒息,成熟即为凋零—— 它布置了告白的长廊,
屋顶长着怪诞的风 屋顶长着怪诞的风 荒草般的面孔 在铁皮的屋顶摇曳 铁皮在风中哗啦哗啦作响 我站在窗口 看它们机械地扭着腰肢,看见 冬天的悲伤 粗野地泼洒它的戾气 菊 把你比作一个清瘦的书生,还是 一个洁身自好的女子?一匹白马带来的秋天 一座秘密花园里盛开另一个世界的菊花 它的骄傲、它的伤口、它的香气 酿造出一种世上从来没有过的美酒 我一个人倚靠在窗前饮酒,独自高谈阔
一 他说无所留恋时 他就逃了 我细思量 我无处逃 二 它把巢筑在方便处 却不知方便处 即危险处 我无从告知它 三 时空平直,这只是 一个定理。我或者我们 常选择 弯曲的道路走 四 同理,靠近转轮边缘的钟 比远方钟楼上的钟 走得慢 这是某神决定的 五 他说他创造 造不出未来 她说她消耗 消耗未来 六 我们是朋友,我们是敌人 多年后,我已明白 我
日 记 每当收获季节 麦子重读初春的梦 岁月把青春 流放到皱纹的深渊 诗人用盐巴 记录了生命的裂痕 远方耀眼的 就是儿时丢失的…… 晚秋的叶子 好似千言万语 好似只言片语也无须再说 好似在回味夏天里茂盛的经历 好似在为身上的虫洞沉思 好似在静静地咬嚼沙粒和梦中的雨水 好似在无奈地等待冬天的降临 好似觉得活着的意义已足够 活够了,也活累了 一次次察觉到一股股凉风
生 灭 对春天的理解 是基于对一朵杏花的想象 像青涩初开的少女 依在自己的枝头 粉白里透着淡淡的天空 它离村口的姑娘很远 离姑娘的眼睛很近 我想象所有的美好 是在一朵花蕾的绽放 它可以是为风雨 大地 它可以是为罪恶 慈悲 只要它能开放 缓缓的以它的姿态 只要它能开放 落落的敞开它的花蕊 像红妆初上 带着生 走下枝头 它离姑娘的眼睛很远 离姑娘很近 今夜 想说的已不再需
梧桐与诗 梧桐树下,我还只是个孩子 新奇的目光抵达蓝天,又从烈日 云朵或雨水中泻下 我相信了你说的幸福 我有蓝色的夏夜。当月光 滴入黄莺安寝的巢,美丽,静寂 也随之而来。无限的爱 和赐予,落在我手上 我的手还那么纤弱 像两个棉花团,不会摆弄有关孤独 苦难、欲望一类的词语 也不会筑起高墙 乡野的风,梦里的雪花 多沙的小径,是否有相似的童年? 当我面色苍白,提着灯笼 站
在永济万固寺 仲夏的午后空无一人 草径缓缓游进了深山 偶有简短会车,让彼此 都有了失而复得的快感 客从寺中来,我正欲往 寺中去,远远望见高耸的塔尖 突然领受天空的威严 最难通过,老僧的微信 羞于启齿,中年人的心 他仿佛没有任何身世而我 常常困惑于现实——唯有当下 最凶险也最舒适,像端着一碗 与碗沿持平的水,稍微用力 就会洒出。内心的不安呵 如何驯服?烈日如虎 用舌面
石头分类 在山里,一颗石头比另一颗石头 大很多,彼此之间相安无事 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 站立,卧倒,或者 摆出一种语言难以描述的姿态 但都是它们自己,如内心所愿 不存在相互挤压相互算计的可能 不存在谁美一些,谁丑一些 人类到来之后,给它们分出了阶层 有的被拣起,赋予价值 成为商品交换的一部分 有的被把玩良久,最终抛弃 更多的只是被眼睛的余光扫过 如同从未存在。但石头不管这
寄黎士多 那火车没停。 黄昏于是传遍了整个草原。 黄昏小而静,而轻……我是说 一座湖泊。 十八岁,我的指缝,穿过湖水绵柔的快乐。 我学习早起,离家,在寂静处拐弯。 煮燕麦,用扭曲的寒风和文火。 一盎司的云,就够了。 后来,我爱恋过一位阉伶。 我的爱,有山、有水、有教堂, 有读者。萨斯奎汉纳河畔, 格里高利在嗫嚅中失传。 失传,不单单是一个人的事 是城池,壁钟以银针完成的
泽随村 明清老屋百余间,大半瘫痪 年轻人走了,弄堂时常路断 植物累世的族谱中坐着鹤发鸡皮的老妪 混浊的老头,一个喃喃的瞎子。此刻 暴雨骤歇,天空裂开一道时间的缝隙 老屋就噼里啪啦点燃,马头墙重昂起 呼啸的头颅,梁柱找回大山深处的路 砖雕哐当哐当唱起来 那瞎子站在新建的高墙头,双眼明亮 唱上梁文,看男人们酗酒、斗殴、听评书 辫子乌黑的姑娘 提着茉莉花、栀子花、桂花、白兰花
山楂树 树上挂满了小红灯笼 路过的人,总会 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 用眼神摘一份喜庆 映入眼帘的色彩 刺激味蕾分泌独家记忆 树下发生过的争吵 和缠绵,已组词为婚姻 典当爱情信物后 种树者购置了人间烟火 几十年如一日 他们用竹签撬动日月星辰 山楂果刚熟,就有人 敲门催问糖葫芦。夫妻两 放下手中正忙的活 为深秋,赶制一件糖衣 有些约会不需要强调 时间和地点。比如山楂树下
一张信笺 黄昏来临,想写一张信笺: 在婺州北山,我喜欢水杉胜过法国梧桐 如果你来 请带上流浪的猫 再摘一颗楼下园子里的花苞 风迷上了高空叶子 它们互相咬啮对方,天空是张大床 老式唱片机里放着周璇的歌 两个孩子在水池里快乐地划桨 一个跑进林子里射击。阳光落在草坪上 留下印记—— 几位老人,隔着落地窗望向我们 她们是否遵从这样的消失与赐予 回忆如此漫长 永恒则藏身于这些绿
塞 壬 我的皮肤,自从柏拉图 写下对话的那一刻起 就彻底撕开了。 从此寻找不可能,且永不可惜的 另一半——跃升在月梯间,也淹没在 汹涌海洋。深跳的 心,一颗,致密的引力。 心只是心脏的,结构 却暗中,颠覆宇宙的运作。 我将要以歌声魅诱,祈盼 得救。在风暴的眼睛里, 有一种定定的静——如此高, 在黑暗的、比海更郁的低处。 我的杀伐、断裂,我投去的 枷锁和深缚,我的崩解和
假木 河东的树木,运输到河西 可盖木屋,打造家具。 相反,河西的树木 运输到河东,也是一样。 他们说 一棵树,一片森林 被人制作成床板,或者纸张 是幸运的。 我相信树木不这样想 譬如杏树出墙去,并非不忠 合欢树搂抱在一起,并非快乐 常常两个人在一起的绝望,胜于 不在一起的绝望。 假木的宿命,虫子的宿命 在我的体内爬来爬去。 在梦中 我握紧父亲的手 哭得很伤心
鹭 鸶 我们周围,河流暗暗振翅 毛细血管上 栽种两岸柳树,鹭鸶 当你穿绿色防风帽衣,单膝抵在 河堤吹着呼哨 它紧张,后缩 在陌生引力之外,嗅着空气 望向河床移动的 一片彤云 你开口,它在吃草呢 它是只兔子。你笑出声,对 它是一只收养的小土狗 你的眼睛,褐绿色榛果看向我 在光辉经过的国度 微笑,以色列海滩一般流淌 安达卢西亚之马 三月,她采一把二月兰 从小径回来。
太湖 在太湖面前,我算什么 在我的空无面前,太湖又算什么 太湖用万古堆积了的空无 我把我的空无沉入了太湖 何时再传出那人的歌声 故纸里的芦苇再度凝霜 船只放下远行的桨和胸中的波涛 就进入另一个断层 水波是不是时间的外形 它雕饰岸边的乱石和我 何时是结束 我写不出一首绚丽的诗 像那只无名的白鸟 无言地飞去,飞去 卵 石 小河上,一只白鹭 收拢了翅膀 立定在那根斜出
琥 珀 她在那里:星宿 或永远的眼睛。通过手指 一场隐形的战争 正在那遥不可及的丛林里进行 死亡紧锣密鼓,平铺 在一株新绿的卷柏木或红豆杉上 当危险 以一种美的,令人惊心的方式 滴落:琥珀 就具备了冰与火的双重文身 小小的,透明棺椁 安置了人间最式微的神 我们轻抚她 就是轻抚了她的白垩纪,和千万年的 不死 多么天真。但虚空中的 时间不是时间,我们的破译无法撼动
杭州小山 杭州城内有许多小山 低矮,却适合游玩 楼房错落,凭空多了人间的气息 我居住在山中,与草木为伍 最能在枝头感受到春意的来临 这座叫不出名字的小山上 有一座小庙 在路边只看到一个“禅”字 夜晚偶尔能听到诵经的声音 与楼下店铺的流行乐并行不悖 有时一个人坐在天台上发呆 看见寺庙与我平行而坐 它若隐若现,静静地观看着时间 脚下是人群蜂拥的地铁 我是其中一个路人 答
书店里的阳光 很小的一间书店,在高楼的丛林里 阳光能照进来的时间很短 更多的时候,它在城市的阴影里 古旧得仿佛是一块老年斑 进来看书的人也很少,有时候只有我一个人 那时,我就拿着书,寻找有光线的地方阅读 这样,我就坐在了阳光的对立面 忆芦浦时光 山顶明亮,躺在山上的外公 逐渐融入了石头和树木中 在芦浦,我是整座山最幼小的部分 甚至不及一棵草芽。那是许多年前,外公牵着我 一
风的形状 风依托于物 才能显出它的形状 你看,湖边那棵树 每一片叶子都蓄满了力量 它们导向一边 翻动着,甚至脱离了枝头,飘舞 黄色的叶子 就是这样,在风中,燃烧着 充满张力 像海面上升起的满帆 猎人和麋鹿 当我偷偷地注视着 那古老密林中移动的鹿角 毫无疑问,那一刻它也发现了我 多年前 在阿尔山 穿过椴树叶时的摩擦声,仿佛一场突然的雨 新抽芽的松萝泛着露水的光
灯 火 怎么数 千户苗寨也有万盏灯 被楼宇捧起,像为雷公山祈求什么 这些灯是真实的 却形成一片虚无的夜空 星星隐退。月亮 在白水河里打个旋儿 躲在风雨桥下,成了天空与大地的连接点 叫卖声,吆喝声,欢呼声 让灯火失去神圣 站在灯海里的人也显得俗了 从一个尽头到另一个尽头 吊脚楼在叹息 叹息自己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灯火还是灯火 我还是我吗 风很静 风很静 轻轻越过屋
金色蝴蝶梦 当风脱去你翠绿的外衣 你喝下岁月酿的苦酒 于是 在这个悲凉的季节里沉沉醉去… 大风起 你宛若金色的蝴蝶飞向田野 轻轻落在麦苗身上 那金灿灿的一片 是你用生命献给大地 最美的锦衣 春夜的星光 我走在 幽僻竹林间的小路上 这无疑又加重了无边的夜色 我只能尽力地调动 我的视力,捕捉微弱的道路轮廓 忽然之间,夜色微明 像斗室里的油灯 在挑动灯芯后涨了光焰
声声慢 花鸟轻薄,柠檬的香气垂落在胳臂 再晚一些走吧,秋天是来迟又薄命 舍得寒冷的冤,纵然握着从故乡来者的衣裳 屋檐打磨细碎的炊烟,小楼一夜 又小雨,舍得我曾对古稀的妄论:回首,思念, 秋月 却已足够在人间陌生的给养中羞怯 你总以马匹示人,模仿着封冻的车队 将冒着雾气,袭击风寒的商品南下,北国三十年 平原一日就白发,渴以枯败的草莽 生活中含着绿意去留意,她红又褪色的衣衫 霜
明信片 早上,我起床,吃饭,在一阵落雨中等待 邮差,遇到时他会伸手 递给我一张来自北方的明信片 这是我的第三张明信片,它的行程 会如同一枚掉落的梧桐树叶吗?风把它带来我手中 我记得那个写诗的姐妹,记得围绕她的那些音符 如今她正辨别两片雪花,或许 她同我一样,也想象着春天,在同样的天空下 我们的爱向一切展开 爱一件事时,总会想到永恒 这样的命题使我两手空空,明年的这个时候 那
有时觉得眼前情景在哪遇到过 如同这日复一日的星辰 我们总是善于遗忘,记忆 让我们分不清今天具体是哪一天 低头说话的人,一辈子都谨小慎微 看到夕阳就会向神灵念叨: 我看到了您,黑夜的曙光。 南方的大水将光阴缩短,梅雨时节 一场余震拽出四十四年前的画面 想起小时候进山砍柴,几匹狼站在山坡上 影子沉下来,我们出汗的手握紧砍刀 没有耳的人,也就没有嘴。 归根结底是没有眼睛。 他不
逝去的发际线 我那 如树皮样逝去的发际线 从森林,到荒地 每杯水都在干涸。死在 汇聚成河流的道上 比年轮要更加久远,二十年 透过基因与先祖相见 列车与铁轨相爱相杀 归乡。归乡 作了每次摩擦与轰鸣的旋律 那片片承载着雪堆的枝杈终会枯萎 像过早死去的秋,苦悲 随陌生道路逐渐消殆 我希望能留一撮头发放在未来 夹在族谱和人生传记的中间 唯有这样,止水之上才能
骆宾王 我在污染最严重那天离开长安 像个隐士,啜一口清泉 这种苦,不说也罢 有时总觉得应该害怕些什么 衰老,未必比博物馆的出口 更遥远 猛禽,亦不如伶人之吻野蛮 而如今 我知道了该如何向一座晚归的家 道别 解开谜语的方式 也是云飘走的方向—— 田野中扇形的光芒 指引遥远的朋友 “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 他们举杯痛饮 他们愈发善良 黄花观秘要 我会先把目光,放
暮色下沉的时候 有时候我会怀念那里 雨滴稀疏在微微泛黄的枫叶上 抖落夜风与遥远的苍茫 你从秋的边缘处走来 掘出埋藏在枫树下的爱 彼岸花在月亮的故乡盛开 将疼痛和敌意缩回子宫 影子衔接了我们支离的年岁 风吹树叶沙沙响 左手掀开右边的发,你的指尖 是秋雨立于悬崖的冷 是一束风和一束风的缝隙 月色嶙峋于河面。如林下枯枝 脖颈之后的寒意源自 溺水而亡的游鱼,沉默的石头 摇摆
无 题 沾了星辰的吻,欲望是空心的花苞 我们本可以安于静谧,不遮住眼睛 爱是一场沙漠的尘暴。以万千粒沙 覆住她的时候,虚空的美丽,落下 诉诸情感的重力。这么快,这么近 轻盈。她的名姓,她被遗忘的家乡, 勇气,拙劣的吉他曲,消失在一场 即将喷薄而出的暴雨。你能否?哦, 你不会。将每一个她的脸——看清。 时代和爱情会选择忘记,一个清晨 弯着腰,正在细数香樟树叶掌纹的 人 飞
金 沙 枯鱼渡过那条江,像一件旧裳 被打湿,你 尚在旧神怀中缱绻着 我们死亡之时曾苦饮下 古老的春酒,而今, 飞鸟不来…… 红灯芯,也如沉沙的竹痕。 倘若那金箔,紧裹着你的羞愧。 于古香果树叶脉,啼 是否,长生殿下那哒哒的血辔, 从空阶响到你的新坟 倘若,飞鸟不来…… 你便在我胸口雪地上, 予我,一场积重难返的尘世。 远去的季节 我来到过,曾知道有关你的一切, 过
每日晨起以蝇头小楷写经, 会觉得一整天都心在汉魏。 近墨者一回魂成了近巫者, 古人也得活过六十才讲究。 花酒吃老了上身而不上头, 开坛前被鬼魅先饮了几口。 居然三只醉蟹皆非大闸蟹, 切少许姜丝压压寒彻之气。 醉蟹若非本地事物的抽象, 剧透又岂非剧中人的事端, 君身上的何日弄丢了何年。 蟹身上的古董部分变了人, 不拿盖公章的部分搞腻歪。 静安一带的眯眼女人看蟹,
我家东侧有片竹林,到冬天, 即便关上窗户,也能清晰听见, 雪粒子敲打竹林的脆响。 有段时间,我迷恋阮籍, 每天去那儿砍一根被厚雪覆盖的竹子, 做成笛子。 母亲听不惯,就打起竹林的主意。 她该是想彻底毁掉它吧。 我骂她老巫婆,越骂,她的表情, 就越被一些不断涌现的坏主意巩固着。 真如她所说,我终日在竹林里 捡一些刚刚死去的兔子,纯属无聊吗? 我不理她,我跟她说不清。 就这样
雨洗着旧砖,天灰 树暗,绿的阴险 城府很深地望着小院 菜籽儿们干渴,裂 开了嘴巴,相互攀比 绿色的手艺和手纹 谁支起耳朵,听 岁月鼓掌?日子里 又涌来一伙红石榴裙 写作就是冒险。我 决心耗费完自己,并早已 押上此生。所以 不停眨眼的水洼 会无偿的接受倒影 并制造永不厌倦的涟漪 (选自《江南诗》2024年第一期“诗高原”栏目) 沈健解读: 诗是一门古老手艺,这一理念
从内心而言 我对花的喜爱是有限度的 甚至有种隐秘的拒绝 那绽放与凋谢,只在须臾 那叮当响的落英 日夜击打着我寂静的河床 而我又是多么地爱花啊! 那用滴血的双手捧出的哑语 响亮的玫瑰,喑哑的玫瑰 那用刺准确探入你穴位的针灸大师 —— 盛放的玫瑰,枯萎的玫瑰,露水的玫瑰,尘土的玫瑰 唯一的玫瑰 教你发声,赋予你秘密的 诗歌玫瑰 (选自《江南诗》2024年第一期“江南风”栏目
刷脸验证身份签到。7点06分 靠着椅背坐下,被冰冷的不锈钢冻得直哆嗦 不同于户外11摄氏度带来的寒意 开始警惕这个早上蕴藏的危机 刘阿伯于昨日5点47分在家因心肌炎去世 我以每小时11元的薪资,接替这份工作 林阿姨8点54分买走三盒药物 手册记录数量余量减三 9点38分,二号仓库冷藏装置警报器鸣叫 急需将货物往一号仓库输送,以免损坏 输送过程,手册进行简单的加减运算 冲刺于秒
松 露 被森林潮湿的气息所诱惑 它有土地的秘密:找到它的地方 那些母猪的幻觉和猎狗的鼻子 在松树、栎树、橡树……这些被选择的树下 被土覆盖着,梦幻的菌丝 从腐朽了的树叶间找到它,需要 一种真理和直觉—— 就像它所成长的环境,它,野蛮的舞蹈 吸收殆尽的营养,无法生长出 其他的事物,仿佛爱,占有和索取 命运并不相同:小如核桃,大似拳头 来自于未知世界的看见 让它有大理石状纹理
婚 姻 在这广阔无边的世界上, 她,是与他,而不是 另一个人, 躺在同一张床上,渡过 时间之流,在 每个夜晚,就像在 末日,在往生的 神圣大河上,是他们两个一起 乘坐在同一艘 小小方舟上,她咬一口 苹果,再递给他,他再 咬一口,从现在开始, 彼此分享他们的罪与德, 同一盏灯从上方照耀 他们,在到来的每个夜晚 和会到来的每个季节。 他们开始一起数数, 倒着数。
主持人语: 傅浩先生在发来这组译稿时附上了如下这段话:“在印度,英语是官方语言,但不是民族语言,也不是日常生活语言。这与非洲相似,所不同的是,印度拥有极深厚的书面文化传统。所以,用英语写作对于印度作家来说其实是用一种外语或第二语言写作,而且这需要在英文方面受过良好训练。因此,印度英语诗歌并不能代表印度诗歌的总体水平。真正意义的现代印度英语诗歌创作始于20世纪50年代,是与印度的独立而俱来的。
主持人语: 2024年第二期“江南访谈”在张曙光和袁永苹之间展开,张曙光是当代汉语诗歌的重要诗人,袁永苹是年轻一代的代表诗人之一;与上期柏桦、李商雨相似,他们也是一对诗歌师徒,同在东北,交流很多,相知相照。访谈中,张曙光谈到2018年以来自己诗歌观念的变化,对当下的写作境况(在观念和审美上都比较滞后)的忧虑,受到美术、音乐等抽象艺术的启示并努力把现代绘画中的抽象因素和降维的做法引入到诗中,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