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犁(1913—2002),原名孙树勋,河北安平人。中国著名小说家、散文家,“荷花淀派”的创始人。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曾任职华北联合大学、《晋察冀日报》。1944年到延安,在延安大学工作和学习。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到《天津日报》工作,曾任中国作协天津分会主席等职。代表作有长篇小说《风云初记》,中篇小说《铁木前传》,小说集《荷花淀》《芦花荡》,小说散文集《白洋淀纪事》,散文集《秀露集》《无为集》等。
梅楚歌一直居住在二道河。 梅楚歌最远去过几次镇上,除此之外从未离开过二道河。 “我只是暂时隐居在二道河,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的。” 三年前,梅楚歌把这句话说给村里人。村里人都只是笑一笑,没有人相信他,更没有人愿意搭他的话茬。 二道河村的人有时候记性很好,他们记得这样的话十几年前梅楚歌就说过。 今年春天,梅楚歌又说这样的话,还是没有人搭理他。这样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谁愿意浪费时间和他多
关于拆旧房子修建别墅的事情,在六月的一个阴雨天里,胖秋与父亲的意见总算是撂在了一个犁沟里。 “修!” 胖秋父亲的声音响亮地落在院子里。 “早几年就该修了……” 胖秋蹲在旧屋檐下,扫视着这片宽敞的院子,心里浮现出别墅修建起来时的气派模样。 站在一旁的胖秋父亲,从儿子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埋怨的意思。 “迟了?”胖秋父亲斜扫了一眼胖秋,紧接着又说,“现在修也不迟。迟修有迟修的好处嘛!” 胖秋
早上,大病初愈的韩安国站在窗前,看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瑟缩着一只瘦骨嶙峋的灰色流浪猫,猫不时发出几声细细的叫声。 韩安国打开窗户,嘴里“啧啧”地向那只猫发出了“跑过来”的邀请。然而,那只猫似乎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只是轻轻地转动了一下眼珠,接着喵喵地叫,像是在认真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韩安国从冰箱里找来半块临期面包,还有几块奶油饼干,从窗户里向灰猫扔过去。 灰猫直起腰身,抖动了一下脊背上的皮毛,并
杨剑文,1983年生于陕西省榆林市横山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编剧协会会员,曾在报刊发表诗歌、散文、小说等多种文字。多篇散文诗入选学生成长系列教材《语文·同步阅读文库(七年级上册)》《可爱的榆林(五年级上册)》《中国散文诗百年经典》等书。获得过《人民文学》近作短评银奖等近百个全国征文奖。著有散文诗集《横山的春夏秋冬》《笔尖上的江山》。2024青年作家训练营学员。 喜欢小小说,可以上溯到
周维强,结业于浙江文学院青年作家(诸暨)班,从事评论写作多年,在《文艺报》《星星诗刊·诗歌理论》《青春·中国作家研究》《中国艺术报》等报刊发表评论数百篇。荣获“钱潮杯”首届青年创意家·网络文艺评论奖,入围首届杭州青年文艺评论大赛,获第五届“诗探索·中国诗歌发现奖”提名。 小小说作家、理论家杨晓敏在《小小说是平民艺术》一文中曾说:“何谓小说家?人生无非两种体验,一种是直接的生活体验,另一种是间接的
班主任 高中三年,先后两位班主任。 第一位,关老师,中年女性,戴黑框眼镜,很有知识分子气质。关老师教语文,对爱好文学的同学有些偏爱。高一学年的第一学期,我和同班男生王鉴君合写了一首歌颂水的诗,叫《我愿化作一颗水珠》,无非是合辙押韵地告诉大家水这种东西怎么清澈纯洁,怎么高尚无私。关老师看了,感觉不错,便拿到校报上发表了。此后我便一发而不可收,整个高中写诗成瘾;鉴君更猛,不仅写诗,还写话剧。高
那些年,鹅河两岸的人们提起酒,就会想起老坛。老坛是个酒贩子,姓陈名彪,肚大腰圆腿很短,就像他挑着的酒坛。 那时候,人们买东西得去供销社,私人做买卖是受到限制的。老坛脑子活泛,1960年代末就偷偷做起了鹅城大曲酒的生意。 他挑着担子,一头一只酒坛,都包着黑毡布。他沿着鹅河两岸,一面走,一面吆喝:“好东西来咧,香香的,好香嘞!” ——你听,他绝不提“酒”。 隔着好远,就能听到他浑厚的声音。男人
我在单位正开会,手机突然振动了,嗡嗡响,很有力,不容置疑。一看,是老家大哥的来电。我直接挂断了。开会是不能接听电话的,这是纪律。但我肯定没心聆听领导的报告了,就分心琢磨起大哥这时候打电话有啥急事。 突然响起一阵掌声,原来领导的报告结束了。 大哥打电话肯定有事,决不会无缘无故浪费电话费,虽然大哥开篇总说“没啥事,我没啥事”——这似乎成了他的惯例,或者说是接通电话时的固定仪式。 大哥每次都说
串门纯属临时起意。 早上出街,蒙蒙细雨飘到脸上,阿秀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秋意。本打算穿过花街去家政公司的,可脚步却不听使唤。伫立街口,茫然四顾,一束白色的小雏菊映入眼帘。 纷乱的思绪如花瓣坠地。 敲开门,阿秀吃了一惊——叶榕正在阳台拖地。几天不见,她的发根已经发白。阿秀说了句“我来拖”,习惯性地去抢拖把。叶榕连连说“不用”。阿秀反应过来,她们已不是雇佣关系了。看到阿秀手中的雏菊,叶榕眼圈一红。
小李子这个人吧,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出风头。每次从他的狗笼前走过,他都会低眉顺眼、毕恭毕敬地问一句:“大人,今日可否带小人去跳上一曲?”一边问,嘴角的媚笑不自觉就开出了花儿。 小李子以前也在宫中做事,人极机灵,大家都爱逗他玩儿。说是逗他,其实也是被他逗。小李子善舞,身姿轻灵,换个女儿装,谁都看不出他的男儿身。他不光善舞,还能吟唱,曲子都是自己谱的:“一弦一柱思华年,斗转星移几度秋……”妙曼得很。
1939年,我太爷爷累死在日本鬼子的工地上,我太奶奶三十五岁就成了寡妇,拉扯着四个孩子艰难度日。天下大乱,又兼族人欺凌挤对,母子五口几无立锥之地。我太奶奶的娘家是做粮食生意的,家资原本不薄,但战乱一起,唯有关门自保。太奶奶不愿意看人脸色,从不向娘家张嘴,咬紧牙关,一个人当几个人干活儿,居然挺过了最难挨的时光。1949年,她的长子——22岁的我爷爷迎娶了20岁的我奶奶。成亲后三天回门子,再回来,
阿迪在健身房里流连小半天了。下午三点钟的阳光照进来,健身房里通体明亮。往常这个时候,人已开始渐渐多起来。双休日的时候,阿伟总是这个时间点进来。 他又环视了一遍整个健身房。玻璃墙前的一排哑铃,从五公斤到五十公斤的,整整齐齐排列着,就像他的孩子,从五个月到十五岁的。这一切,都曾是他的希望。现在,他想要把这个健身房转手给人家,可是,谁来接手呢? 这里死过人,好兄弟阿伟。这里停过棺材,好兄弟阿伟的。阿
兰亭会 孙绰早就等着这一次兰亭盛会了。孙绰是王羲之的朋友。 永和九年,也就是公元353年,这一年的三月初三,王羲之邀请孙绰参加兰亭会。 参加兰亭会的,主要是士族子弟,包括王家、谢家、袁家、羊家、郗家、庾家、桓家这些显赫的家族。还有清谈名士、文学名流,一共42人。王羲之九岁的儿子王献之也参加了。 论家族,孙绰比不上王、谢、郗、桓。论清谈,孙绰比不上支道林。但孙绰文章写得好。孙绰这人,还喜欢给
香椿和罐头是一对闺蜜,罐头的年纪略大一些。 香椿性格外向,热爱旅游,喜欢音乐,自己有什么好事都爱发朋友圈,以为是和人分享,实则常常引人嫉妒,甚至遭受冷言冷语。在这些嫉妒的人里也有罐头,但碍于好友的面子,罐头嫉妒的表现大多是沉默。 欧洲有一句谚语:不要饲养嫉妒之蛇。 这种蛇很可怕,一旦上身,很难驱逐。 关于这一点,罐头心里明白得很,但她忍不住。只要香椿一晒开心、幸福的笑脸,她的心里就酸溜溜的
1 据说,他出生时就和别人不一样,先露出来的不是脑袋,而是一只粉红色的手。人们说,那是一只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U形的手。 2 人们还说,他很小的时候就对所有鸟的叫声有一种独特的感觉。一只麻雀在左或在右鸣叫,他都会很准确地把头扭来扭去地看。要是一只鸟躲藏在浓密的树叶里鸣叫,他就会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方向看,直到连鸟也忍耐不住慌忙地展翅离去为止。就是这份儿定力使他比同龄的孩子们成熟许多。 3
盘着腿坐在三石灶旁边的达杰老人,神态安详,不时向散布在对面山坡和山顶上的牛群扫一眼。离他几步远的斜坡上,两个小孩你追我跑,有时他俩会抓着对方的手臂摔跤。嗯,正是玩的时候,再说牛们老老实实啃着草呢。看着两个小牧伴尽情玩耍的样,达杰老人也开心地绽开了脸上那纵横的皱纹。 太阳快偏西时,玩累的孩子们终于仰躺在草丛中,嘻嘻哈哈一边蹬着脚一边望着天上的白云。听着牛的哞哞叫声和空中野鸟的啁啾声,他俩感到草山更
八月里最热的一天下午,小小一个人坐在门口看书,期盼着偶尔吹过来一阵穿堂风。蒲扇搁在旁边椅子上。这个时辰,扇出来的都是热风,午觉也睡不踏实,翻过来翻过去都贴着汗津津的床单。爸爸睡在竹床上,会好一些。妈妈性子慢,比一般人都耐热。从门口看出去,杨树柳树梢儿都打着蔫儿,稻田在炎炎烈日下被蒸干了水分,日渐干裂。这几天,爸爸都是一大早出去打农药,然后到水库那边打听几时能抽到水。他的焦躁影响到全家人的心情。
我们村的房子差不多都是一家一栋,各顾各地挂在坎上,粘在岩壁上,藏在山坳里。一家一个院子。谁家没有院子,还真是想不起来。感觉没个院子,就像一个人短了一截下巴。院子里都铺了石块,干净,耐用,不怕猪拱。砌了矮矮的院墙,上面晒着辣椒、大豆、笋干、菜干。院门简单,像个栅栏,也不上闩,一推就进去了。防畜生,不防人。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院门更是一种摆设。院墙就是我们的路。在院墙上歪歪扭扭走过,一跳,就落进院子,
我去大山里看望三舅。三舅是护林员,住在离村五公里远的酸刺沟口。三舅常年巡山,栉风沐雨,腰佝偻脸黧黑。我的到来,使三舅和舅母老两口合不拢嘴。三舅宰了院里跑的鸡,舅母摘来屋后地里的菜,忙乎着做了一桌子晚餐。吃着食材新鲜的菜,喝着辣烈的酒,我和三舅打开了话匣子。脸通红的三舅抿口酒,叹气说:“要是那孩子能保住,现在和你一样大了。”舅母在旁低垂下头,抹起眼泪。三舅和舅母没生养孩子,对此我一直纳闷。三舅向
丢了一只鸡 农场养了一群鸡,也没人专业管理,死的死丢的丢,一只一只在减少。一年多下来,就剩一只了。老板很看好这只仅存的鸡,有时候还会主动抓把粮食,喂一喂它。好像感觉得到了老板的器重,这只鸡就成天在院子里自由傲慢地溜达。 一天,看门的老头告诉老板:“咱的鸡不见了。”老板黑着脸说:“找。”锁柱便领着会计、保管、开拖拉机的师傅还有几个临时雇来去地里干活儿的娘儿们,呼呼啦啦地分开在院子里、后仓库、
到了秋天,村子里再也找不到比菊婶家更美的地方了。 看哪,紫红色的菊花闹盈盈地爬在篱笆上,像爹爹喝酒的酒盏,又像妈妈衣服上的小花,风一吹,一晃一晃的,像是向人招着手。院子里,菊花满地都是,高的矮的、大的小的、胖的瘦的,各自黄着、白着、粉着、红着、紫着。有的像春节才能吃到的汤圆,有的像我紧握的拳头,也有的像扎成一团的墨鱼须,一不留神,那须子便一根根爬出花团之外。 我像被钉子钉住似的,瞧瞧这一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