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海浪平稳,一浪一浪逐波远方,一浪一浪又拍回岸上。 雨燕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身体两侧,静静地躺在海上,只有脸部露出海面。她四肢稍稍划动,就能游回原来的生活。她没有动。为了这个夙愿,她准备了三十年,四十年,甚至更长时间。 终于如愿以偿了。她微笑着,对心说。 如果不出意外,在海流和潮汐的推动下,出三亚湾,一直向南,漂过西沙群岛、南沙群岛,就能到达曾母暗沙。当然,这个过程有些漫长,或许两个月,或
从金陵寺回麻城时,哥哥要用自行车带旋儿。哥哥骑在自行车上,单腿点地,样子看起来很酷。旋儿站在公路边的一棵银杏树下,就是不愿意上哥哥的车。 旋儿说,我自己会骑。 哥哥说,从这里到麻城全都是土路,上坡下坡,拐弯又多,你才刚刚学会骑车,我有点不放心。 旋儿说,不,我就要骑。 旋儿说着还把腰扭了扭。她抬起头看了看头顶上的银杏树叶,树叶一片一片像小扇子似的。没有风,树叶却在动,风好像是它们扇出来的。
父亲调到乡下教学的第三天,母亲就接到了校长的电话。 校长的语气有些急,说话很快,大意是上午父亲没去上课,电话关机,宿舍没人,在村里找遍了,也没见到人影。缓了缓,校长又说,就这么一个小村子,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他能去哪儿呢?母亲安慰校长,没事,他就爱鼓捣相机,可能进山照相了,说不定下午就回来了。 母亲嘴上安慰校长,脸色却变了。她赶紧拨打父亲的手机,打了两遍,都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母亲又
1 李形不知怎么的就登上了这座雪岛。 那天多少有些不正常,40来度,头顶似乎悬着两颗太阳。李形沿海岸线一直走,浑身挂满黏稠的汗。一阵风吹过,凉意像海啸袭来,他回了神,发现自己立在一座岛的边缘。 脚后跟被海水浸湿,泡发起皮;而前脚掌干裂,趾甲缝里塞满沙石。浪一道道扑来,身子被沙子吸住往下陷,李形感觉自己像踩在一根钢丝上,摇摇晃晃地登了岛。 没有渡口,不见船只,海面像是一片浩瀚的宇宙。 他以
争吵过后,房间里充斥着黏腻的空气,彼此伤害的话语在有限的空间里激烈地冲撞,致使房间里的各个物件都有了惊疑不定的表情。墙角原本嫩嫩的绿萝受害最深,藤蔓下坠,叶片耷拉,一副求饶的样子。酷爱动画片的小鱼,顾不上电视里其乐融融的小猪佩奇一家,讨好地叫妈妈:“我做暑假作业,背诗,不看动画片了,求你们别吵架。” 张玲大声说:“今天啥也不干,想吃什么,妈妈带你去吃。” 小鱼问:“就我俩去吗?” “还有谁?
刚刚完成了一场灵与肉的交融,柳娜身心放松。这是缺席了半年多的肌肤之亲。她瘫软地蜷在沙发上,枕着丈夫赵西宾的腿沉沉睡去。赵西宾仰靠在沙发背上,双眼微微眯起,手里把玩着一把铜钥匙。 柳娜丢在茶几上的银行卡里有两百多万,这是赵西宾从来没有奢望过的数字。离开学校后,赵西宾不断重复做一个梦。一间教室一样大的办公室里,有两排列队整齐的桌椅,每张桌子前都坐着一个人。每个人都埋头在书堆里,看不到他们的脸,但他知
1 秦客离开我之后不久,就看到了那尊著名的雕塑。 朔风怒吹,铁蹄刨石。锋刃所指,乌云翻滚。衣服被风所破,猎猎寒泣。军旗漫卷,裹住一盔红缨。将军横矛,头后仰,双目斜视苍穹,似有万千疑问,又似笃定无疑。侧转再看,甲胄洞穿,仅有片甲护肩,那胸口的洞,似深渊,似地狱。 将军胸口洞中的寒凉,瞬间击溃了秦客。他低头走出展览馆,在太阳下瑟瑟发抖。国际贸易专业毕业生,头上这顶耀眼的光环,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实
1 早饭后,战士们都去训练了,炊事班的伙头军们也没闲着,一个个在伙房里忙开了。 我们现在做的第一件事是磨刀。 就像每个士兵都有一杆枪一样,每个炊事员都有一把菜刀。枪要常擦,但不需要每天都擦,菜刀却每天都要磨,不磨不行,不磨不锋利,不磨过不了蔡黑子这一关。蔡黑子脸色本来就黑,训起人来脸色就更黑了,尽管眼睛细成了一条线,但是那条线却能闪出寒光来:你晓得不?刀功是炊事员的基本功,而磨刀又是刀功的基
离那个日子还有六十八天,王自立决定在这六十八天里干点有意义的事。 可是,什么事才算有意义呢?王自立思来想去,觉得帮助别人完成难以实现的愿望才算有意义。说干就干,他马上在社交软件上发布了一则信息,表明想在接下来的六十八天里帮助他人完成一个心愿,这个愿望越难实现越好。 很快,他就收到了很多陌生人发来的愿望。这些愿望五花八门,但在他看来都平平无奇。有的要他帮忙打游戏升级,有的要求他替自己去教训上司,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到底还是停了。街道上的积水足有半尺深,幸好人行道比马路路面高了一些,不然汽车车轮碾过积水带起的一层层水浪,会直接冲进街道两旁的门店里。梁青坐在理发椅上,望着街道上缓慢行驶的车辆发呆,似乎外面的世界和自己无关。搁置在店外空地的架子上,整齐地晾晒着十几条天蓝色的毛巾,在阳光下显得清新亮丽。 尽管已经立秋,门店里依旧让人感觉闷热。梁青起身关上玻璃门,打开了空调。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1 我到宝山县首届无籽西瓜节筹备组报到的第二天,二叔给我打来了电话。电话的意思,是想让我陪着他去河北接风爷。 这是一个不赶巧的求助。我捏着电话犯了难,村里闯外的人少,县上他能找的也许只有我。风爷一个人被困在外省,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袖手旁观。但这边会期紧,我能抽身的概率又有多少呢?我把事儿左右想了想,说:“要不我向领导请个假试一试?” 二叔说:“够呛是吧?” 我说:“估计悬,今年县上要办西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破了似水市的宁静。 据说这是似水市千年一遇的盛景,市郊常年干涸的夙洺湖里终于有了水,电视里漂亮的女主播在风雨中高举着透明的伞,颤抖着嗓子警告市民:假若暴雨再持续四天四夜,夙洺湖有可能会决堤,甚至淹没整个城市。 没有人为即将到来的灾难忧虑,所有人都为似水市再次实至名归而庆幸。 似水市在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里,四座山向不同方向开通了四条隧道,连接了外面的世界。所以,这个仿佛被遗
人杰地灵的蒙山沂水养育了著名作家赵德发,在他近四十载的文学生涯中,乡土小说始终是他用力最多的创作类型。赵德发以敏锐的洞察力和博大深邃的历史感悟能力,塑造了一批在命运的重压下坚韧前行的农民形象,如《天理暨人欲》中始终坚守君子之道的许正芝,《缱绻与决绝》中对土地近乎变态热恋的封大脚,《青烟或白雾》中恪守乡俗传统的支明禄。在上述男性形象身上,个人的历史片段相互连缀,展示了特定历史时期农民的生存境遇。而在
作为一个地名标签,“南山”似乎随处可见,平易得近乎流俗。这是一个“方位+地形”的笼统称呼,游移于寓意丰富的鸿笔丽藻之外,正仿佛一片山水的“乳名”。然而从文化意象上而言,“南山”却是文人遐思迩想的心灵聚落,绵延于《诗经》 和陶渊明、孟浩然的千秋大梦中。那似乎是天然的休养生息的地方,隔离了尘俗中的雄心壮志,一举一动中都带着些功成名就后“马放南山”的悠闲。 作为“济南后花园”的南山,给人的印象一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