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开天辟地以来,图书馆就已存在。 ——博尔赫斯《通天塔图书馆》 解压缩ChatGPT:一种二元模型? ChatGPT当前被四种令人不安的声音环绕。一是来自技术主义者的科学叙事:他们刻意中性化人工智能出现的冷战背景,刻意术语化ChaGPT的关键算法逻辑,过度肯定ChatGPT的人-机对话质量,过度泛化ChatGPT的应用场景,过度神化人工智能的进化速度。二是来自资本投机者的神化叙事:他们极力
什么是生命 生命是什么?这个问题大家可能都思考过。这个问题可以说是“灵魂拷问”,不仅仅是针对每一个生命体都非常重要,它也直接促成了生命科学,特别是引发物理学家、计算机学家、数学家对生命大问题联合的拷问。 最早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是薛定谔,他是一个典型的物理学家。在他撰写的书《生命是什么?——活细胞的物理观》里把这个问题摆在物理学家和数学家面前,这激励着大量绝顶聪明的人士开始思考这一问题。 当年薛
一 在这个时代,人类有着前所未有的舒适和快乐,要不是人身上与生俱来、根深蒂固、尚未退化的某种生存和死亡的焦虑,简直可以说人类社会已经变成了天堂。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萨基,也就是SAGI(Super Artificial General Intelligence,超级通用人工智能)。萨基把人类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甚至是所有的性幻想。这个时代还实现了真正的人机平等,那些被赋予人形
春节期间,几位学界同仁一起闲聊,无不感慨当下社会中呈现出的诸多现象之“新异”,简直是“乱花渐欲迷人眼”;而要很好地解释,却顿生无力之感。正因此,这段时间,我集中阅读了一批近年来陆续出版的经济社会学方面的著作,试图为一些典型的社会热点,提供一个从社会经济技术结构及其变化来解释的视角。 消费资本主义与体验型社会 最近有新闻说,某国际大品牌包包,因为供不应求,就按配额比例进行配货。其中,给中国消费者
一 大约十三年前的一天,一个神秘老人的出现改变了我写作与研究的历程,且改变了我的人生。 那天,我给学生讲孔子六经中的《春秋》,讲完后准备离开。一个老人从教室后面来到了我面前,他满面笑容,看着我说,徐教授,我能请教几个问题吗? 他大约六十多岁,我惊讶地问他,您一直在后面听课吗? 他笑着说,我都听了您的六节课了。 我更为惊讶。这是一门大课,学生很多,有很多根本就不是选这门课的同学,听课的人五
子贡的愤然 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论语·子张》 印象中,能让子贡喜怒形于色,发而为言语的,常常是人们对孔子的不理解和诋毁。孔子的“超级迷弟”里,如果说颜回排第一,子贡则是当仁不让的第二。子贡在维护和宣扬老师上,不遗余力。司马迁认为,“夫使孔子名布扬于天下者,子贡先后之也”。大概可以说,没有子贡的尽心尽力,在世人的心中,孔子的丰姿,未必如
让我们在虚空中击掌立约 2015级的同学们,临别一语赠诸君: 经过人文学院四年的浸染,我充分相信你们的人品,不担心你们马上会随波逐流,我所担心的,恰是仅凭血气之勇,不知隐忍,不懂权谋(权变之权),徒增无谓牺牲。多少纯洁青年几经辜负一变则为犬儒,从恶如崩,以报复性的恶意,成为表演性的有哲学的坏人;我还担心,你们一旦学会了隐忍与权变,懂得了与黑暗周旋的技术,却在虚与委蛇的推杯换盏中尝到甜头,渐渐迷
我等的火车还没有来 这是下午的五点一刻 我知道火车迟到了 雨中的铁轨明亮而寂静 我等的火车应该还未开亮车灯 司机也刚成人 车身正穿过沉沉的雨 和雨中的暮色 我等着 站在铁路桥上 披着黄昏的雨衣 不说话 我等的火车穿不走 它长长的明亮的鞋子 它把自己的鞋子 永远放在地上 我的身后,一只夜鸟 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咽 它在无尽的大地上 呼唤着什么 一个男孩 那个男孩
我最后一次见我妈是在学校门口 她走错了大门 我很生气 没谈几句就走了 也没告别 再见面是在病床上 再见面就是 裹尸袋 烧尸体的炉子 我把那一次当成最后一次 应该是秋冬吧 我妈胖胖的 很萧索 学校里有柳树 和我妈一样 我没关心过 一个诗人说 在历史面前个人的痛苦是虚无的 或者别的什么意思 但其实不是很重要 只是充满了伤心的元素 我走了一些地方 认识一些人
我们早上七八点起床 去附近吃早饭 吃完休息一会儿 就开始工作 即将到来的晌午 有一个沉闷的私囊 晨风吹进去 就再也不回来了 蝉声响彻 搅拌窗外的暑气 形成一个漩涡 在我们屋子四周 这个季节越发稠密 放下笔,我走到 房屋那头,续杯水 看见不远处的林木深处 另一个柔软的、不聒噪的 夏天,只有一点稀疏的阳光 幽幽照在水面上 失忆者 当生活被语言勾勒,你很想知道
我们喜欢人散去的空地。 我们抽身出来,将身后的喧嚣 打结,关在古城墙之内。昏暗中 东山寺寂静,我们敬畏寂静。 作为一天的说明,转而登东山。 东山无人,我们接近植物。 植物遍布山坡,仿佛笼罩。太阳西下 将现实的锋芒隐藏。我们谈及死去的亲人 和朋友。他们化作星辰,照看宇宙。 石头变成石阶,将我们送向高处。 风逐渐冷,打开身上河流的阀门。 我们流淌,向上流淌。山下灯火,变小 变急
像每一颗星星,牢记着 各自的位置。荒原上 一只最小的土拨鼠 也记着,自己的家 它玩着泥巴,哪怕暗无天日 哪怕四壁空空,它玩着泥巴 芸慧 云上种花,为 栀子、茉莉、珍珠梅—— 为细小洁白的花 云是我身上的衣裳,花是星星般的发饰 亲爱的妈妈,当你在我身体里落款 你是赋予这样的意义吗 妈妈,那侧立在心上的山峰呢 你不用告诉我这又赋予了什么 这个请允许我还是用自己的方式理解—
在两栋楼间的电话线上 一只褐色的松鼠来回地寻觅 在围墙外的公园里,阳光热烈 榕树的投影浓重而阴凉 一个孩子跌跌撞撞 跑过二十年到达她的母亲 回头再跑二十年,到达母亲的母亲 母亲们弯下腰,双手抓着脚 仿佛两把漂亮的中国锁 那个老头拄拐走了六七步 僵硬地落回轮椅中 河中污水闪着光,缓缓流淌 另一岸,建筑机械呻吟 伸展爪牙,像在练操 暴雨过后 在长久而狂暴的倾泻后 天又亮
深夜听一首歌,想起一个朋友。 他异常的一面 很难说清,有点像鲁迅笔下 从墓地来的过客。 可昔日晦涩的气质 并没让他在今天 有多不同。屈原留下诗篇, 投身江水,永远把“为何而死”的疑问 留在我们的血液中。 我的朋友呢?只让我偶尔诧异 我们真的活过来了。他想过什么 我未曾听闻。他一定想过, 为自己,为他人。也许 他有了结论,但不再提起, 像我们随身携带着死亡, 从来不愿触
烈日下,他们不是把树木砍倒 而是把干枯的松枝剪掉,露出 季节的葱郁蓬勃 让一棵树看起来更像一棵树,甚至 像一座塔 他们也在修剪自己,用一生的光阴 祛除了多余的部分,一种 朴素包容之美 夹杂着脸上的汗水,在松林里熠熠生辉 砍下的枯枝,会用绳子 捆成一捆一捆的 背到山下,被大货车运走 去到加工厂,被机器打成粉末 成为一种饲料,吃到马牛羊的肚子里 剩下的,会被当作柴火堆积起来
秋天失去了愤怒,把心脏 压进咖啡壶,转出苦涩的泡沫 蓝花从诺瓦利斯的心中 再次凋谢,世界像一把匕首 已经剜空浪漫主义者的热肠—— 今天谁能够比拟济慈 在湖畔踱步,影响他一生的只是 白天逝去了,来年的春天 只剩下柳叶轻拂—— 面带微笑的女人手捧寂静之花 爱情多么简单,只要符合 它想要的一个节奏 传给未来的赞美就像季风 吹开花朵,我是全然的接受者 四十自述 对面的孩子总是
少女艾米莉生病了。 只有等到夜深无人,她才会 去河边汲水。 她盯着宽广的河面, 试图骑上这匹黑马,赶往远方。 而河面总会漂来一些树叶, 光亮和歌声。 少女艾米莉,像只小鹿,穿行在墓地 和教堂。 现在她正停下脚步 眼睛紧闭,让寂静保护她。 暮年 他已习惯,把话放嘴里 嚼碎后 再生生地咽下去。 这过程产生秘密。 使他觉得自己还是个 有价值的人。 他坐在轮椅上 盯着
春夜。那写了一半的诗句,又被抹掉 踩过足印的沙滩,又被海浪冲刷 不停地,将痕迹湮灭了 发生过的,曾相处的人,爱恨牵扯的 最终红花黄叶落地,没了 在十字路口,我们坐两张椅 另一张空空的,好像一个神龛 但我们不知它是哪位 隆妈休闲奶茶店主也未告知 她重复这个摆放,好像一种仪轨 刚在小区里见面,你在愣着往外走 你说,好像少了什么,但想不起 我猜到你忘带沃尔科特的《白鹭》 天气降
大海深夜喝茶,摘星星 做见不得人的往事 而作为蝼蚁的我们 只是隐匿的残梦,无根无源 越过千年修书给未来的自己 明日之火便如同这世界最后的光亮 反复无常地熄灭,又七次 溃败于永恒律法的额头 深壑与山丘 深壑与山丘,乞丐与国王 在清晨相互安慰,在深夜互相扶持 在人生终点找到庞大的回归 水流向上,众生平等 那些回响在雪山之间的情话 借着阳光的威严爬上珠穆朗玛峰山顶 遥远的山
我记得那些黑暗中默默抱紧我的人,一般是因为他们醉酒之后把我当成了枕头。 ——叶青 半夜,又是半夜,无数人接到了叶青的电话。这次她没有如往常一样以月亮或满天繁星或其他莫名其妙的理由喊大家喝酒,而是明显已经喝过了酒。喝过了酒的叶青用不太清醒的声音说了一句让每个人都猛然清醒的话:我回广州了。 叶青回广州了,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曾一起深夜买醉的狐朋狗友圈,引发了混乱的讨论和连绵的好奇。她回广州做什么?
逻辑涉及每一种可能性…… ——维特根斯坦 趁我还有记忆,我想写下此事。我总觉得,有一个神秘的意志,伪装成阿尔茨海默病,正在悄悄地抹掉我脑中的这段记忆,有些环节,已经有点像素模糊了。 那天我刚走出格尔木机场,在明晃晃的太阳下,看见一辆橘红色的坦克300越野车停在面前,是的,这就是我接下来几天的坐骑。 我独自开着它,顺着柳格高速,转215国道,再转315国道西莎线,进入大柴旦地区。一路都是戈壁
看戏的整个过程中,我不时侧过身子,小声问傅昆是否还能坚持。 如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我说,我们就先走。 每次他都露出一种嗔怪的笑,同样小声说,没问题,我哪会连这点时间都坐不住呢? 戏演到四分之三的时候,我又问他,他就有点不耐烦了,说,你别老这样问啊,老这样问很打扰我看戏你知道不? 戏是晚伶剧社根据《等待戈多》新排的,一出小剧场话剧,名字叫《叶子说他明天准来》。演出地点在屋吉咖啡馆。看戏时我没
我是马林,县医院职工食堂的面点师。 虽然薪水无多,好在清闲,我有事没事就倚在后厨门边,看隔壁洗衣房的女工们在对面草坡上忙碌,连成一片的白色被单和白大褂在午后的风中漫舞,送来阵阵皂香。 江月娥远远地看着我,她不叫我马林,偏偏要弃简从繁地叫我马铃薯。好吧,马铃薯就马铃薯,它跟土豆、洋芋、山药蛋蛋不一样,这是学名,闪烁着科学的光芒。她叫我马铃薯,大家也跟着这么叫。我听得出来,江月娥爱吃土豆。其实,南
音尘 “翻开地图看,”远人说。 他指示我他所在的地方 是那条虚线旁的那个小黑点。 ——卞之琳 这个城市其他地方,是否还有这样笨拙、神经质、不协调和义无反顾的声音?它悄无声息,有时候又宛如实体,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声响里,觅着缝隙游走。它被生活的冲击力震得到处乱窜,却始终在现场。它坚信,总有一天,会得到某个人的回应。 在我们这个姐妹团里,我们常常刻意模仿一句话:“是怎么做到的?是怎么做到的
2016年,膝盖内有烧灼感,火烧火燎的感觉让人烦躁不安。看着外表完好无损的膝盖,不知里面出了什么问题,看又看不到,摸又摸不着。逐渐地,烧灼感伴随着疼痛,日子越来越难熬,尤其是冬天。自此冬天来临之前我都要在心中暗暗祈祷:要是这个冬天膝盖莫痛我就好哦! 2018年过完年不久,楼上邻居两夫妻来我家坐坐,男的是医学院老师,我便说起我的脚疼:“余老师,我本来身体还好,只是这两年膝盖的不舒服快把我打败了。”
拄拐杖的女人 星期六,菜市场里的人流量明显比平时要大一些。忙到九点半,围在小摊四周的阿姨、大妈们总算散去了。 我背对着马路,低着头,专心整理被翻得乱糟糟的小摊子。 有人在拍我的肩膀,轻轻的,像是怕把我拍疼了似的。我转过身,一位拄拐杖的中年妇女似笑非笑地立在我面前。我愣了一下,程式化地问道:您需要什么? 我不买东西,她摇摇头,我在这儿等人。 哦,我淡淡应了她一声,双手抱胸,往后退了两步。看
如果我低着头,一定不是因为果实,而是因为背负着恩情。 过去一年,我的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出版了自己的两本诗集,《赶时间到人》一年内再版九次。我被央视新闻报道,做客很多档节目,获得了第五届徐州诗人节年度诗人奖、第八届紫金山文学奖诗歌奖、最美骑手奖等奖项,成为了中国作家协会的一员,跟随代表团出访美国。这些于我而言都是十分新鲜又神奇的体验。 “您好,您的快递到了。”2月10日上午,尽管我早有预
一 我在感冒后,不愿吃药,吃了后就只会在床上昏睡。有人感冒打篮球出了一身汗就好了,我便选择去爬山,希冀也能出一身汗解决烦忧。这办法还真是奏效,围着山路走两圈即可。再次感冒,我自然也选择此法。爸爸住院,妈妈陪护,两个女儿不愿给我作伴,我便一人去了山上。以往每一次和家人来都是边走边拍照,走得极慢。某天早上有位阿姨来晨跑,被人抢劫,遇害了。我想一个人走没意思,也有些恐惧。这次一人行走,我发现我喜欢一个
时光悠长,日子枯燥无味,每天在流水线上一成不变地工作,可实际上,这种单调的日子过得很快,眨眼间,已是一年,五年,十年。而我的时光就是一种挥霍,是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缓慢的挥霍。我始终没有走出厂区,只是从这个工厂的车间,走进那个工厂的车间,而这个车间,亦或那个车间,何其相似。 有一段时间,我特想离开白沙,于是就拖着箱子离开白沙,去往陌生的、安静的小镇,可找寻了许久,仍旧毫无收获。我游荡在街头,浑浑噩
韩家英设计辞典的底色 韩家英的笑容有两种,一种是发自内心的,很灿烂;一种是职业性的,很短暂。韩家英的工作有两类:一个是职业的,商业设计;一个是生命中的,艺术创作。 策展人崔灿灿发现了韩家英的设计有个“设计辞典”,这是他在深圳何香凝美术馆“韩家英的设计辞典”的策展文中提出的。一个词语,抓住了韩家英三十年设计的魂。 韩家英是我的老朋友了,我们有过许多次愉快的合作,还一起在深圳、北京、上海,跟随他
2024年4月的《批判性探寻》网站上,刊载了布莱恩·康特尔针对韩炳哲2024年的新作《叙事的危机》的书评。 根据学者的观察,我们的日常生活如今正处于这样一种自相矛盾的境地之中,即人们的注意力从早到晚被不间断的信息、数据和统计流所垄断,以至于人们总是显得三心二意、一心多用,但实际上大家又都是高度聚焦的。换言之,叙事让位于讲故事——后者总是与信息和商品,而非松弛和想象联系在一起。正如韩炳哲在《叙
2024年《非洲文化研究学刊》第36卷第1期,刊载了关于非洲广播的一组专题文章,皮特·布鲁克为这组文章撰写了导言,题为《广播在非洲:过去与当下》。 广播出现在非洲大陆已有一个世纪,它已无处不在且似乎是老旧技术,但正如汽车一样,广播持续有着深刻的全球影响。在全球南方,广播的重要性甚至使得电视和数字媒体都相形见绌,特别是在非洲,广播依然是最为流行的大众媒介:最近的一项调查显示,68%的非洲人每日或每
2024年《文化研究国际学刊》第27卷第2期,刊载了劳拉·吉马拉科·雷亚的文章,题为《站在南方立场思考的四个概念》,该文试图从全球南方,特别是巴西的经验出发,来重新回答“何谓文化研究”这一重大议题。 从全球南方的立场看待当下的世界格局,我们就不能忘记二十世纪历史的悖论,即一方面是欧洲的现代性和人权,一方面是与殖民地和奴隶制密切相关的绑架勒索、侵略奴役、社会混乱、人性泯灭。简言之,殖民体系与现代性